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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还没有散去,段家的大门便打开了。
段靖南带着段风走到门口,父子两个正低头说话。
段棠从里面追了过来,将一个大大的包袱递给了段风:“若是临时去巡边,便拿着当干粮吃。”
因这里靠近边陲,秋天一丰收,便难免有些鞑靼三五十人四处掠略,往年秋天便会分出许多小队人马巡边,一去便是好几天。若碰见那些来抢劫的鞑靼,便就地斩杀。因段靖南有些年纪了,段风宁愿自己多出去一趟,也不愿意段靖南出去,如此以来,到了秋天,段风几乎不怎么在家了。
段风掂了掂手里的酱牛肉:“这有二十多斤吧,这次就走了两三天,吃不完就坏了!”
段棠道:“你吃不了就给战友吃啦!大家出去都不容易,咱家都是挣钱的人,哪里用省这点东西。我都用油纸包分好了,一块块的,你到营里就先把肉给大家分了。”
段靖南笑呵呵的看着兄妹:“听你妹妹的,你们出去都是挣命的,有人帮你一把,说不定就能救你一条命。”
段风拍了拍段棠的头:“知道啦!走啦!你好好看家!”
杜威站在门口道:“老爷,大爷放心好了,我会看好家的!”
两个人渐走渐远,段棠却站在原地,朝胡同口的马车看了一眼。很普通的一辆马车,不知是那户人家的,赶车的人有些眼生,段棠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可盯着马车看了好半晌,也看出来个所以然了,便只有作罢,回家关上了门。
那马车上的窗帘,一直有个缝隙,当段家大门彻底关上,那个缝隙也就合上了。车内,又是一宿未眠的秦肃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闭目倚在车厢里。昨夜得知了一切,秦肃片刻都不能等,找来地址后便一直守在门外。
秦肃本也想当下就进去抓人,又怕有个万一,本想让人围住这个宅院,可到底忌惮段家人在这里经营了五六年,万一有人通风报信,说不得就又有变故。
如今这里看似平和,可秦肃从凉州带来的五百侍卫,乔装打扮已将这两条街都塞满了,只等段家人出来再说下一步。这一宿的忐忑,秦肃心里翻腾的厉害,满满的恐惧。经历了太多失望,他真的害怕这又会是一场空欢喜。这六年,每每一得到些许消息,不管人在那里,隔着上千里的路,都要放下手中的一切奔赴过去,早不记得这些年有过多少希望,又被打碎了……
有时候,总感觉一切都是梦一样,梦醒了,又回到了望后村。她站在半山腰巧笑倩兮,朝自己走过来……
徐年轻轻的敲了敲车厢,低声道:“王爷。”
秦肃闭目道:“上来。”
徐年上来,躬身跪在一侧,低声道:“人都抓住了,这会已送去后衙了。”
秦肃道:“嗯,让人好好看着,不许动手,客气点。”
徐年道:“王爷放心,已经交代下去了。”
秦肃未曾睁眼:“盯紧点,将丽芸看好。”
徐年道:“王爷放心,都安置好了,绝不会走漏风声。”顿了顿,又斟酌道,“王爷已连着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不若趁着这会时间回去睡会,人如今已在咱们手里,小姐定然是要去求见王爷的。”
秦肃道:“子卓送走了吗?”
徐年忙道:“走了走了,一早便让人将调令送给了表少爷,这会该是被头儿送走了。”
秦肃闭目颌首:“下去吧。”
徐年小声道:“属下在这里盯着,小姐若是出门,属下立即告诉王爷,王爷睡会,不然……一会见了小姐,若显得憔悴该是不太好……”
秦肃睁了睁眼,好半晌,却起身下了车。
徐年跟着下去,怔然道:“王爷?这是……您不是说,要让小姐去后衙求您吗?”
秦肃却看也不看徐年一眼,径自走到段家大门外。
徐年自然不会再继续问下去,忙上前敲了敲门。
段家内,这会正是早饭的点,大家都在忙碌。
段棠收拾好了药单,听见大门响,见董婆子跑来开门,笑道:“不用不用,我来开门,定然是段风忘记拿东西啦!”
“什么忘了拿了……”段棠打开大门,话说一半,可门口竟是空无一人,她左右看了看,胡同口的马车还停在原处,可却空无一人。她有些莫名其妙,又走回了家中。
董婆子站在厨房门口道:“可是大爷回来了?”
段棠蹙眉,摇头:“外面没有人。”
董婆子不以为然:“定然是哪家的调皮孩子。”
秦肃站在转角处,一只手扶着墙,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发着抖,紧紧的抿着唇,脸色憔悴又苍白,似乎不能呼吸一般,片刻后,他一只手握成拳,按在了胸口前。
徐年这些年一直跟在秦肃身侧,对他身体恢复的情况,还是一清二楚的,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又难免怀疑沈池的医术:“王爷哪里不舒服?”
秦肃摸了摸心口,才扶住了徐年架起来的胳膊,几次深呼吸,好半晌才道:“你亲自盯着人。”
徐年忙道:“王爷放心,小姐这里,我肯定不错眼的盯着,您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要回去休息,小姐若是求人,必然是要去后衙的,到时候王爷有了精神,也好应付。”
秦肃看了一会段家的大门,才慢慢的颌首:“侍卫我便不带了,若有变故……不要伤了人。”
徐年抬着手朝角落外走:“王爷放心,若小姐真发现了,属下也会想办法将人先稳住,到时再去后衙通知你。”
秦肃的脚步停了停,似乎还是不放心:“她若抵抗,你们只要围住便好。”
徐年忙道:“王爷放心,我早交代下去了,万不可与小姐动手。”
秦肃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又道:“人还是要抓回去的。”
徐年顿了顿,劝慰道:“王爷放心,如今段氏父子在您手里,小姐定然会乖乖的去后衙见你,到时候肯定给你认错,一定会告诉你有什么苦衷的。这中间,肯定不会出任何意外的!属下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
秦肃又停住了,似乎又想起来了:“让那些人把佩刀和兵器都收起来……”
徐年道:“属下一会便吩咐下去。”
秦肃这才又走了两步,两个人终于走出转角了。
秦肃抬眸间,骤然见到了人,似乎颇受惊吓,几乎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有片刻的慌神,清凌凌的眸子也有一瞬的慌乱,转眼即逝。
一墙之隔,段棠不知在这边转角站了多久,她侧目看向极羸弱憔悴的秦肃,几乎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一别经年,面前的人看起来陌生又熟悉,可长大的模样,竟还是是如此的耀眼。
眼前的人,身着黑色带暗纹的胡服,虽看起来比以前黑了些,但肤色比真正的西北人要细要白。他看起来极憔悴,那双好看的眼眸深沉而清冷,剑眉入鬓,眉眼精致又不失英气,挺直的鼻梁,唇形极好。那脸型也脱了稚嫩,犹如雕刻般俊美无俦。他身上自来有一股冷冽的高贵,开怀时宛若春暖花开熙光乍现。高傲时,又宛若月辉般清缓,十分惹人眼眸。如今,身上又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这些揉在一起,当真是惊艳绝伦,让人错不开眼。
段棠有些不明白自己了,乍一见这人本该是恐惧或是逃跑,可听到真的是这个人找来了,心里竟是全是窃喜,还夹杂着如释重负,却没有半分的恐惧与惧怕。许是跑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就是为了这个人。可惊喜过后,又是忧心忡忡。
秦肃与徐年的对话,段棠听的一清二楚,既然秦肃已来,想来刚才出门的人已落在了他的手里。现在段棠也不确定秦肃知道多少,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知道当初的刺客是段靖南。可是,段棠还没有蠢到现在开口去问。
秦肃与段棠对视了片刻,竟是率先移开了眼眸,垂着眼不知想什么,可是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段棠竟是下意识的想笑,可到底是怕惹急了他,忍住了:“既是来了,不如进去坐坐?”
秦肃这才抬眸看向段棠,脸上的空白一闪而逝,错身走过段棠身侧,朝段家走去。
徐年还扶着秦肃,自然要跟着一起朝前走,内心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可还是回头对段棠客气道:“王爷似乎有些不舒服……”
段棠眼睛盯着秦肃的腰和双腿看了看,神色上便有了满意之色。三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家门。
董婆子忙迎了过来,笑道:“姑娘,即是来客人了,我一会再多炒两个菜,要等会才能吃饭。”
段棠道:“嗯,清淡点,他似乎有些不舒服。”
走在前面的秦肃脚步微微一顿,这才若无其事的朝堂屋走去。
杜威老远便看见了人,等靠近了看清了便冷了脸,他等人进了屋子,才靠近段棠道:“小姐,我这就去营里通知大爷和老爷。”
段棠摇摇头,极小声的开口道:“不用了,现在爹和段风该是在他手上了。杜叔莫急,看他的神色不像知道真相,我先去稳住他,你切勿露出端倪来。”
杜威绷着脸点了点头。
秦肃在屋里站了片刻,似乎没等到段棠,眉宇间便有些焦躁。
徐年忙轻声道:“王爷稳住,小姐该是在安排早饭,你若是……还是不要将人吓住了。”
段棠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先放在了秦肃的桌上:“你喝些红枣水,才煮出来的。”说着又将另一杯茶水放在徐年的身侧,“徐大哥,这是本地的茶砖,你也尝尝。”
徐年忙双手捧着茶水:“小姐不用那么客气。”
秦肃看了徐年一眼,徐年忙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帮忙的没有。”话毕捧着手中的茶水便离开了。
一时间,屋内就就剩下了段棠与秦肃。秦肃似乎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桌上的茶水也不动。
段棠端起自己的红枣水喝了一口,看了秦肃一眼,哄道:“尝尝,这是我新配的方子,里面有少许茶,枸杞、红枣,方才还给你切了一片人参放进去。”
秦肃见段棠喝了,这才抿了一口,尝了尝见不是甜的,紧蹙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段棠凑过去道:“你何时到的西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秦肃瞥了眼段棠,垂着眼喝着碗里的水,还是一言不发。
段棠挑眉道:“我当初不告而别,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你可以对我发脾气。好歹我们也算相识多年,这许久不见了,你将我父兄扣在手里,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
秦肃依旧不说话,宛若没有段棠这个人一般,只管垂眸喝茶。
段棠笑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秦肃这才瞥了眼段棠,可还是不肯说话。
莫名的,段棠有种见了受气多年媳妇儿的错觉,眼里的笑意都快要荡漾出来了,她想了想才开口道:“吃饭还要一会,我带你去后宅转转,你先躺一会如何?”
秦肃听闻此言,慢慢的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朝外走。
段棠也忙站起身来,在前面领路:“我住在西院,在这边。”
段家人如今越发的低调,这宅院也就是个三进的宅院,占地虽然大,可房间却不是很多。段棠因是姑娘自己占了一个小院子,可没有什么花园,院里只种了几棵树,正是深秋的季节,一树枣子,与一树石榴压满了枝头。
秦肃在院落里站了片刻,这才不客气走进段棠闺房里。这屋子有三间,一间做了客厅,另一间是个小书房,对面才是卧室。按道理说,这是段棠的卧室,父兄都不进的,可秦肃竟是没有在客厅里停留,直接走进了卧房。
屋里没有什么床,只有一个简单的土炕,炕桌上还放着段棠的针线。秦肃犹如检阅一般拿起了那长袍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又看向段棠。
段棠竟是十分明白他的意思:“那是给我爹缝的,再一个月他的生辰就到了。”
秦肃这才将袍子放了回去,坐到了炕上,侧躺了下去。
段棠连忙挪开了炕桌:“累了就先躺会。”两个有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虽秦肃这么做很是唐突,但段棠竟也接受的良好,实然从第一次秦肃受伤借宿在步涉村开始,两个人便睡过一张床,后来在望后村更是不少。虽是多年不见,秦肃骤然躺到了段棠的床上,她竟是不觉得不适应。
土炕上垫着厚厚的棉花,又有一层厚厚的皮子,便是段棠开始睡不惯土炕,这些年也觉得这土炕比床睡起来舒服。
秦肃躺在炕上,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紧蹙的眉头也彻底放松了开来。躺了片刻,便感觉那疲惫感一阵阵袭来,因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痛的快要裂开的头,也终于好了许多。可他依旧不敢睡,如今他耳聪目明,便是如此不适,可还是能感觉段棠的呼吸,这让他很安心,可安心也不敢轻易安睡。
秦肃脑海里纷杂着所有的情绪,翻腾的他整个人难受,当初想到找到人会要如何如何,每一次都不同,可此时纷纷冒出在脑海里,可一个办法又一个办法,所有的刑罚,刑具,当初想的好好的,现在几乎是下意识的被否决了,可若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肃正心烦意乱,可耳朵微微一动,他感觉一直安静坐在对面桌前的段棠,在朝床边走。这一刻,秦肃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他心跳的砰砰跳,这般的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显然不是要帮自己盖被子,除非是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图谋不轨。
今日秦肃穿得是胡服,掀开了衣摆,也看不清楚。段棠小心翼翼的摸上了秦肃的束带的白玉扣,轻轻的解开了腰间的束带,轻手轻脚的将束带放了下来,这才慢慢的掀开了他的衣摆,拽开了他的裤腰,段棠正在要朝里面看去,手却被一只满是茧子的手紧紧的攥住。
秦肃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清凌凌的眼眸看向段棠,神色竟是有些紧张。两个人对视许久,秦肃竟慢慢的垂下了眼眸,不肯再与段棠对视,终于张开了紧闭一早上的嘴:“这会不成,我……我未曾沐浴……”声音极小。
段棠本想着趁着秦肃睡着,看一看他腰间的伤,摸一摸他的脊椎骨,这会虽不知道检查腰间的旧伤与沐浴有关系,可被人抓了包,到底还是有些讪讪,慢慢松开了拉住长裤的手,转身给秦肃拉上了薄被,习惯性的拍了拍秦肃:“累了便睡,有事醒了再说。”
秦肃没有松开握住段棠的手,似乎因拒绝了段棠有片刻不知所措,他紧紧的攥住了段棠的手,低声继续解释道:“这地方太简陋了,总该郑重些,也不该在此处……”
段棠抿唇一笑道:“都那么大了,还是那么娇气,哪有那么讲究?这地方虽不能与江南比,可住习惯了也就好了,你才来必然不适应,等过两日我带你四处走走,有些地方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