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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延府东边靠海,水路交错极为发达,也是这附近最大的城池之一。今年虽是整个安延府都受了灾,但是日子改过还是要过的。前两日遣返了灾民,街上也修正整齐了,也正好赶上七夕。因今年圣驾在此,又打了胜仗的缘故,衙门便借此由头,大肆的庆祝了起来。
安延府本就是军事重镇,往日也是早早宵禁,但为了这次七夕竟是连着三夜,不禁夜市。便是往年的上元节与中秋节的,也不过是只有一夜灯市罢了。
秦禹当年做王爷的时候,可没有宫禁一说的,京城里的各处,哪里不曾去过。
每年除夕、上元节、乞巧节、中秋节,先在宫里赴了宴放了灯,除了除夕必须守夜之外,剩下的那个节日,一旦出个宫必然是不会回府里的,在马车上直接换身衣服便去街上了。
登基十年了,太后活着的时候对秦禹的管制颇为严格,在宫中怎么胡闹都可以,但是决不能出宫去。太后去世后,逢年过节虽有心到宫外走走,可皇帝是要留下主持大典的,然后便要宴请官员,还要去后宫的宴席上转一圈,这一遭遭的忙下来,哪里还有体力与心情出宫。何况宫门重重,没有了太后,还有皇后和太子。
皇后小门小户的出身,极为善妒,前些年有太后压制尚且不敢露出端倪,便是不肯大度也要大度。太后仙逝,后宫便成了她的天下。秦禹虽是对她百般的看不上,可她到底是自己的发妻,太子与郑王的母亲,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将来太子还是要继承皇位的,哪里能真正的撕破脸。
此番到了江南,不是在生病,便是在战船上。前番忧心战事,自然无心玩乐,这战事方休,虽是打了胜仗,可人就又病倒了。前日传来消息,再过个两三日,河道便会彻底清理好了。秦禹当时虽还是有些不适,但是却钦点了日子,七月初九动身回京。
自从定下了回京的日子,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秦禹这两日身体越发的好了,精神也足了,又正好赶上了乞巧节,这江南的节庆,听说与反北方并不相同,秦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便有意出去走走。
王顺自是劝了又劝,可是架不住圣意已决,郑王秦锐也是兴致勃勃的。
秦禹换好了长袍,在铜镜来回看,问王顺道:“真看起来如何?”
秦禹自小就保养的好,一辈子也没操过心,可谓是真正的养尊处优。虽有四十多岁了,本来就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十岁。最近生了病,虽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倒也显不出老态来,眉宇间自有一股轻愁,让他看起来,颇有魅力。
王顺眯眼笑道:“皇上这样一穿啊!真真又年轻了十多岁,不知道还以为是那家的公子呢!”
秦禹似乎对装扮也极为满意,拿去了一把折扇,笑道:“你这刁奴,越发的贫嘴了!出去了,记得叫乔老爷,让你的那起子人都离远点!别扫了朕的兴致。”
王顺笑道:“皇上……乔老爷放心,只要没有危险,任何人都不会出现在您面前的!”
“父皇!”秦锐快步的走了进来,当看见秦禹的装备时,也是微微一楞,“父皇看起来好精神啊!这身浅色的衣袍穿在身上,都有点不像父皇了!说是我的兄长,别人也是信的!”
秦禹大笑了起来:“偏你会说话,也不知你这一份油嘴滑舌像了谁了!”
秦锐佯装难过道:“我实话实说,却要被父皇这般的冤枉!”
秦禹宠溺的拍了拍秦锐,笑道:“多大了,还在撒娇?说起来,你也是到了定亲的年纪了,若有心仪的人选,可对父皇说来,朕亲自给你张罗。”
秦锐道:“若是碰见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父皇。父皇也要记得,当初答应过我,王妃是要我自己选个喜欢的,可不能强行赐婚啊!”
秦禹道:“父皇是那等不开通的人吗?你擦亮眼睛好好选,慢慢选,父皇不催你。”
秦锐忙拱手道:“多谢父皇!今天我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正要告诉父皇。”
秦禹道:“河道都疏通了,大军马上便要返京,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秦锐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阿肃找到了!”
秦禹双眼一亮:“当真?!人在哪里,可有受伤?”
秦锐道:“听闻是安延府外十多里的地方,在过平河浮桥时遭遇了山洪,一行人都被冲入了河里,索性被当地人救了下来,这才平安无事。”
秦禹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这可算是双喜临门了!朕将人带了出来,若带不回去的话,满朝文武不知要怎么说怎么想。朕本来还要留下两队人马继续寻找,如今人找到了,便即可派人去接回来,正好赶上后日启程。”
秦锐笑道:“父皇只管放心便是,已是安排人手去接了!最迟明天便会回来的!”
秦禹道:“那地方既是离安延府不远了,也不用那么着急,赶上后日离开的吉事,便可以了。”
秦锐笑道:“父皇仁慈!”
柳枝在河风中轻轻的摇曳,风拂过脸颊,凉沁宜人。
河边树间,十来步便挂一个牛皮灯。这市集虽是有四乡八里各个地方的人,可办的有些颇有些年头的缘故,又属望后村的地界,这些灯笼以及过节的东西,以及地上的青石板,都是早些年村里便备下的,年年在过节的时候用,倒也不破费什么。
这个集市看起来很大,比城里的一条街还要长的多。今年年景不好,大家都受了灾,如今洪水褪去,很多人都返了家。如此一来,想要讨生活的人便又多了起来。于是这一条街上出摊的人要比往年还多一些,不说各种小吃层出不穷,乱七八糟的新奇的小物件都新奇的不行,生活用具,发簪、布匹、甚至连草鞋都有。
村里的青石板铺设的并不好,又因有些年头了,难免有不平和打滑的地方。木制的轮椅走在上面就显得特别艰难,走得磕磕绊绊不说,人坐上去必然颠簸的厉害。陈镇江本来也准备了软垫和靠背,可显然低估了村落里的石板路。
段棠开始还和章三几个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可隔着几个人便发现秦肃坐在轮椅上,时不时的紧蹙着眉头,该是很不舒服,这轮椅做得也算极精巧的,可是完全没有防震系统。徐年推的时候已是尽量找平整的路走了,还是难免会有颠簸。当然了,人若好好的,颠簸也不算多大的事,坏就坏在秦肃腰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透,虽是愈合了也长在了一起,但疤痕都是新的,都不算彻底养好,段棠现在他好强,不舒服也不说。
若是现在反悔要回去,以秦肃的玲珑心思,又不知道会乱想着什么。他本来连屋子都不愿意出,这次算是半哄半骗给生生带出来的,若此番但凡有些不愉快,以后再想让他出现在人前只怕更难了。
段棠小心翼翼的护在秦肃的一侧,等待着几个姑娘买东西。因段棠一直走在后面,便是走在前面,可目光始终在秦肃身上,倒是惹得几个姑娘跟着她频频回首。
这一带民风尚好,靠河的村落,祖上大多都是渔民,女儿在渔船上露着腿,打赤脚都是不在乎的,这些年虽是打鱼的少了,可也不像别的城池那么忌讳,这一点倒是和石江城颇为相似。
章三和表姐卢二、柳婶子未出嫁的四姑娘,加上段棠正好四个人。秦肃与段靖南、徐年、方通一处,因要避嫌,实然不好离姑娘们太紧的,怎么也要离开个七八步。
集市就在自己的村落里,几个姑娘一年总能出来玩上几次,家里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可都还是有父兄护在不远的,便是父兄没来,也会有别的家人一起看顾。
很快,便是不顾忌秦肃,段棠也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喜欢的东西,大多都是草编的花篮、虎头、以及一些面人、泥人,和糖人,可这些姑娘们似乎对这些大多没有兴致,她们喜欢的多是村里见不到的,绢花、发带、发簪、步摇,以及棉布一类的。
当然了,街上的小吃,大家都很喜欢的,可说起来到底是有些矜持和讲究的。街上男子还挺多,买了东西也只拿着,或者是给父兄拿着,不好站在一处,或是坐在一处吃。
段棠觉得的无趣,又因要心里惦记着秦肃,难免的越发的心不在焉。
章三站在一个摊位上,对段棠招招手道:“阿棠!过来帮我看看。”
声音虽是不大,可四周的人,能听到的都听到了。
秦肃一晚上的心情都还错,段棠虽是名义上是和三个姑娘一起下山,可几乎没有和姑娘走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站在秦肃身侧的。这一晚上段棠的注意力都在哪里,秦肃心知肚明,虽是有各种各样的不适应,还要顶住众人落在自己腿上那些好奇的目光。可因段棠这一份很少表达明显担忧,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当秦肃听到章三的喊声,本还翘起的唇角瞬时就平了,当下便皱眉,看了章三一眼。章三似乎一直在注视这边,看到了秦肃看自己,害羞的垂下了头。
秦肃不懂声色的看了徐年一眼。徐年立即会意,看向方通道:“那个是谁家的姑娘。”
方通一直偷偷的朝那边看,见徐年来问,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便是章三姑娘,似是与小姐关系最好,在我们村算得上拔尖的人了。”
徐年道:“拔尖的人,便在这样的场合直呼段小姐的闺名吗?”
方通一下回过神来,忙道:“兴许是她没有注意……”
徐年正色道:“小姐与她们交好,少爷是乐见其成的,可心里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你去同她父兄说说,让她莫要在此地,再喊小姐的闺名!”
方通看向不远处的几个汉子,当下就有些为难:“徐大哥,你不知道,我最近正打算找人上她家提亲了,这些话……我怎好去说?”
这些时日,秦肃租借方通的院子,又有使唤他的赏银,还有早期段棠给的,七七八八的竟是有了百两之多,本来章三那样的品貌的姑娘,他一个无父无母的人是不敢想的,可现在有了这笔横财,又赶上了荒年,颇是买了一些田地,又有新盖的院子,本来就有狩猎的好手艺。于是,便想着娶个漂亮的拔尖的,他早就看中了章三姑娘,只是以前不敢想。
这些时日,段棠在这里,章三姑娘倒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每次来见了面,有时候难免打个招呼,方通便越看这姑娘越好看,这才有了提亲的意思。
陈镇江对徐年道:“你自去说。”
徐年硬着头皮,朝那边走去,与那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回来。几个姑娘都围着小摊,倒是没有人看见。
章三见段棠走了过来,拿着拿着两支上了漆的木簪递给段棠看。一个粉色飘着白花,一个浅蓝色飘着淡粉的花,两个发簪看起来都挺精致好看。
章三笑道:“阿棠你看,这发簪我戴那个好看?”
这样的浅色木簪是十分要肤色的,最好有浅色的裙来衬。若章三白些还好,可她的肤色却是健康的麦色,其实很好看的,健康又细腻,抿唇一笑,大眼弯弯的,唇角还有两个酒窝,美的很恬静。不过这样两个颜色的发簪,显然不适合她。
段棠中肯道:“两个颜色都挺好看的,不然你选那个银色吧?”
章三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拿起了银色看了看,似乎不是那么喜欢:“这个吗?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老?”
十几岁的姑娘,都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挑中这两个颜色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那颜色适合不适合戴在她的头上,只会将脸衬得越发的黑沉。
段棠忙道:“银色又亮又衬人,便是衣裙颜色暗一些也趁的起来。”
柳四轻哼了一声:“我说不要问她了,人家穿金戴银都不显老,哪里看得上这木簪?!”
段棠笑了一声:“选东西和穿金戴银有什么关系?金子银子只要做得好看,可有那些小巧精致的!”
柳四恼怒:“你!……”章三拽了拽柳四的胳膊,柳四又哼了一声,小声道,“不过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倒是觉得浅粉色的这个好看。”卢二和稀泥的笑道。卢二姑娘长相白净甜美,腼腼腆腆的,平时不言不语的,虽是比章三大了一些,可看起来倒是显笑,抿唇一笑起来更显天真。
章三欢喜道:“那就粉色的吧!我也觉得这个好看!”说着便数出了三十个大钱来,递给了那个卖簪子的人。
那个商贩顿时喜笑颜开:“姑娘就好眼光!这颜色是极衬姑娘的!”
普通的木簪都是十文钱,这个虽是做得好,上漆看起来也考究,竟是要三十文!这段时日段棠常与这些姑娘在一起,对农家的经济也有些了解,普通农家姑娘有些零花不容易,章家是极宠这个女儿,三个兄弟也算做活的一把好手,章三的穿戴在一干姑娘里都是拔尖的。
卢二和章三两个人的娘是嫡亲的姐妹,她们俩是正经的表姊妹啊!平时章三只有三个兄弟,也没有姐妹,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算是多了,嫡亲的姐妹也不过如此吧!这颜色哪里能衬起来,岂不是白花钱了。
秦肃道:“过来!”
段棠正欲再说话,却听见秦肃再喊自己,顿时忘记要说的话,忙跑了过去:“怎么了?”、
秦肃绷着脸:“太吵了。”
段棠蹲下身去,两个人能平视,这才拿出手绢了给秦肃擦了擦额间的汗,小声问道:“是不是穿得多了,河边这般的凉,怎么出汗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你得告诉我!……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这般的互动,难免引来别人的侧目,秦肃这会仿佛也忘记该有的规矩。
秦肃确实有些穿多了,衣服都是一件件的段棠看着套上的,别人只穿两层,自然感觉温度合适,可他却穿了四层,便是体质属寒,又是河边,这七月的天气,又怎能不热?
秦肃等段棠擦完汗,才道:“时间尚早,不急。”
段棠轻声哄道:“那一会有卖糖人的,我买给你吃啊!我觉得你该是没吃过的!”
章三买好了发簪,便见两个兄长在对自己招手,忙快步的走了过来。那个长相敦厚的汉子和章三说了几句话,便又走开了。可章三走了回去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她侧目看了段棠一眼,见她正蹲下与秦肃有说有笑,便又移开了目光。
柳四姑娘也跟着章三的目光瞟了那边一眼,开口道:“说好大家一起玩,这一晚上也不见你过来,既然离不开人,作甚还要和我们一起!”
卢二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前面有卖布匹的,我们去看看吧!天冷了,正好买些回家做袍子也好。”
柳四掩唇轻笑:“你会做衣袍,不见得人人都会啊!有些人连荷包都不会绣,还指望她会做长袍。”
“荷包我也有做啊?”段棠便是在不以为然,可也是和许多小姐喝了两年的茶的,这时也发现了,从晚上到现在,柳四姑娘似乎就一直针锋相对。当时做荷包这事,是众人打了赌的,难道是以为没有做荷包的缘故。
柳四看了一眼段棠的腰间,走了过去,笑道:“你腰上可什么都没有,黑得白的总得让我们都看看吧!若当真做不出来,当初说好的彩头便不作数了吗?”
卢二与章三忙近了几步去拽她。章三劝道:“那日也不过都是玩笑的话……”
段棠指了指秦肃腰间,忙道:“差点忘记给你们看了!他挂的就是我做的荷包,你们要拿下来看吗!”
几个人姑娘一起看向秦肃,当下便有些不自在。
秦肃坐在原处,侧目看着段棠,却见几个姑娘都看了过来,倒是不拘束,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眉头微蹙了起来,目光颇有几分不耐。
段棠见大家都收回了眼,忙问道:“如何?那荷包绣得好看吗?”
柳四哼了一声:“又是金银又是珍珠的,哪里还能看见绣的什么!”
章三是个实诚人,不解的看向柳四道:“那么远,你都看得清楚啊!”
卢二忙道:“我梭了一眼,倒是也感觉是用了心思的!”
段棠难得露出了笑脸,很是骄傲的炫耀道:“若不是时间太紧了,我肯定绣的更好看,难得我家静静喜欢,非要带着玩儿!”
章三几个顿时都有些不好意思,对视了一眼,当下朝卖步的摊位走了过去。
段棠倒是不以为然,再次蹲在秦肃身侧:“小姑娘就是面皮薄,你那么好看,都不知道多看一眼!要是我就得趁机多看两眼,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秦肃道:“往日,你对别人也是如此?”
段棠笑道:“那是当然啦!我们石江城那是小地方,大家都是熟人,我当初也是要去书院去读书的,和我差不多大的,我几乎都见过,长相都很一般啦!若是碰见那些外来的人长得好看,怎么也要多看两眼,只要别人不尴尬,我是不尴尬的!孟子不是说过吗?食色性也!”
秦肃顿时瞪圆了眼:“荒谬!食色性是这般用的吗!”
段棠嘴角的笑意敛了敛,与秦肃对视道:“不然呢?你觉得这四个字要怎么用?是不是只能男人用,不能女人用?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不该去书院读书识字?告诉你啊!我们段家的规矩,从来没有重男轻女一说啊!家中大小事,自来当家做主的必然是我自己!你若别的事,我自会让你顾你,你若和我说朱熹理学,那我肯定立即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