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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发起呆,半晌没说话,倒让刘棉花不淡定了,难道方应物真在算计悔婚与成亲的利益得失?连忙呼叫几声:“贤婿?贤婿?”
方应物被刘棉花叫得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这老泰山真是考虑太细了,心思太重了,想法太多了,甚至到了冗余的地步。
不过方应物很了解,眼下老泰山也是关心则乱,恐惧自己会单纯地以利益为先,干出过河拆桥的事情。便询问道:“老泰山何其多虑也!难道有人在老泰山耳边煽风点火不成?”
刘棉花苦笑几声,“此乃万安对我亲口所言,怎能不叫我多想。”
万安说的?方应物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道:“老泰山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万安故意所为!其目的据小婿猜测,其一是通过你逼着小婿陷入两难境地,拼着闯出去!其二是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打击老泰山的信心,老泰山万万不可中了圈套!”
刘棉花反问道:“诚然如你所言,计将安出?”方应物泰然自若地说:“你我须得沉住气,稳住阵脚,绝对不能乱!”
刘棉花仿佛被自家女婿的镇静感染了,满怀希望地追问道:“然后又该如何?”
方应物很淡定地答道:“既然没有切身安危问题,当然是一动不如一静,不给万安那些人可乘之机!”
刘棉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忽然品味过来,方应物所言看似大有道理,其实说白了就是什么也不做?那可不行,难道坐以待毙么?
看着老泰山要急眼,方应物也没奈何,他方应物又不想被困在慈仁寺!只是被万安那边的人堵在寺庙里,除了等待还能怎么办?
这种时候,比的就是双方耐心,看看到底是方应物情急之下先耐不住,还是万安那边挥霍人力物力先熬不住。也就是说,眼下足智多谋诸葛亮不好用,需要的是坚忍耐受司马懿。
不过老泰山还是需要安抚住,毕竟方应物还不至于没节操到悔婚另娶的地步,也无此必要。想了想,方应物便说:“老泰山这次来上香,是一家三口人齐至?如果不见外,小婿想去会一会小娘子。”
刘棉花如此微微宽了心,以这年头礼教对清流名士约束,如果方应物与自家女儿直接接触几次,再传出去,那想甩都甩不掉,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先不考虑了。便点头道:“也好,反正你们已经定了亲,不算是外人了!”
自古以来传播就是一门学问,不然也不会出现鱼腹藏书篝火狐鸣童谣谶纬独眼石人等五花八门的事情了。此时刘棉花心里也在斟酌,如果传的力度不够,起不到效果,如果力度过猛,倒显得刘家门风不好、行为不检似的。
最后他终于想出个法子,又对方应物吩咐道:“我那女儿很喜欢你的诗词,近来你少有作品,今天可以赠送几首。”
是的,将方应物写给女儿的情诗传诵几首出去,既显得风雅,又含蓄不低俗,还能在舆论中更牢固地绑定方应物,同时可阻止别家不该有的心思,堪称是一举多得。
对刘棉花的小算盘,方应物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即便看清楚了,他也会照做,此时真没必要与过于操心的老泰山对着干。
方应物起身出了院子,便有小沙弥带着走。来到后面宝殿中,就看见有位已经不再妙龄的少女身影,跪在莲花蒲团上,面朝佛像,两手合拢,虔诚地念念有词。
不过她头顶女式遮阳帽,帽檐上有一帷纱巾垂了下来,将脸部遮挡得严严实实——此乃大家闺秀出门在外必备也。
方应物也不由得叹口气,心里不免泛起怜惜之情,终究是自己耽误了她。二十岁的女子还没嫁人,在这时代很少见了。
走上前去,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方应物有意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直接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很随意的样子。
这该怎么开口?方应物有点挠头,眼前此人是自己的正室妻子,分量不同于其他,不是随随便便的路人,也不是花街柳巷那些欢场女子,再说谈情说爱也不是自己特长啊。
沉吟片刻,方应物主动搭话道:“小娘子拜佛,是为了姻缘吗?”
小娘子轻轻点了点头,纱巾晃了晃,然后便见几滴泪水落在了裙上。这让方应物很有伸手撩起面纱的冲动,但太登徒子了,怕眼前这位大家闺秀受不了。
方应物嘴上没停住,很男人地说:“不必求神拜佛,那是不明未来之人才做的事情。你我是天作之合,注定的夫妻,迟早要成家立室,小生我此生此世也不会再变,没有什么可迷惑的。”
说完这句之后,方应物感到语气有些直爽,不够柔和,又继续说:“误了这几年,是我多有错处,还要多谢小娘子谅解。小生心里也是很思念小娘子的,今后时间还长着,古人也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娘子轻轻嘀咕一声:“你真的想念我吗?别人的词不好。”
方应物暗笑不已,终究是小女子心境,这么快就歪楼了。酝酿一番,缓缓吟道:“生年虚负玉人情,千愁俱归晓镜中。君子由来能化鹤,美人何日便成虹。王孙香草年年绿,人面桃花度度红。闻道碧城阑十二,夜深清倚有谁同。”
诗中充满着浓浓的情思和无奈,小娘子感动地沉默半晌无言,然后才道:“奴家还要。”
看来今天必须要拿出压箱底绝作了,方应物想道。不过刘三娘子乃是正房妻子,好诗词用赠给她,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没什么可惜的,将来也是美谈。
斟酌片刻后,方应物饱含深情地倾诉道:“确实还有写给你的诗词,只不过没来得及传给你看。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小娘子激动得不能自已,主动伸手撩起了面纱,对方应物叫一声“郎君!”
方应物抬眼看去,登时从蒲团上跳了起来,甚至险些跳到佛像前的香案上!苍天啊,大地啊,这个小娘子怎么和汪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