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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陷入了僵局,真正的僵局,除了方应物举荐王恕,没有第二种声音。诸公只能在心里骂道,张善吉这蠢货简直蠢得令人肝肠寸断……
依照现在这情况,谁敢站出来否定王恕,谁就是“揣摩圣意、谄媚君上”。如果没人较这个真也就罢了,可是方应物就站在那里,背后还有次辅的影子,谁愿意去撞枪口?
至于为什么刘次辅派出的代言人要推举王恕,说不定是刘次辅拉拢清流之举。话说这段时间,刘次辅像是转了性子,拼命向着清流靠拢,甚至不惜放弃君恩,这次想把王恕搞回来也不足为奇。
那么话再说回来,是谁给了方应物这个道德制高点和话语权?就是张善吉这个蠢货,蠢货里的蠢货!
王恕不招天子待见肯定不能回京,这是潜规则,每个人心里都知道但不会说出来。这样大家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找点别的借口来否定王恕。比如拿方应物与王恕的关系做文章,指责方应物居心不公。
结果张善吉将潜规则放在明面上说了出来,于是潜规则成了显规则,一下子封死了所有否定王恕的意见。
此时此刻谁反对王恕,谁就是顺从显规则。后果也可以预料,一是得罪了方应物(刘次辅),二是损失名声公开向天子献媚,天子还不见得念好。怎么看也是损人不利己,谁愿意出头?
对此方应物也很无语,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他本意只是帮便宜外祖父刷刷存在感,为今后回京铺垫而已……谁能想到会遇上张善吉这样的猪对手。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难不成真会把便宜外祖父作为候选人奏报到天子面前?方应物想了想,立刻坚定地在心中自言自语道:“绝对不行!”
王恕是天子黑名单上的人物,把王恕奏报到天子面前,很可能会挑起天子的怒气,激起天子的逆反心理和对抗心理!九天雷霆之下,倒霉的只能是王恕,这又是何苦?
可是不举荐王恕,又该举荐谁?难道举荐老泰山属意的人选,也就是兵部尚书张鹏么?但这绝对是要失败的,派系色彩过于鲜明的张鹏不可能会被众人接受。
汪芷斜着眼,瞅着表现过了火导致快玩火自焚的方应物,嘴角噙着冷笑。片刻后对众人询问道:“诸君没有多余的话?看来就是王恕了?”
“慢!”方应物又出声了。没有人和方应物抢话头,方应物一边琢磨说辞,一边缓缓道:“在下忽然觉得,尚有考虑不周之处。王老大人年已古稀,当以安养为主,不该奔波于道路。硬行举荐王老大人,未免不够体谅老臣,也是在下冒失了!”
众人只能侧目,说行的是方应物,说不行的还是方应物,左右就是他这张嘴……背后有次辅撑腰,就是可以这样任性,别人还能怎样?放眼屋内,其实也就方应物能否定王恕。
方应物生怕别人不让他继续说,连忙又接着说:“在下又想了想,右都御史李中丞或可为天官候选!”
在人群里,右都御史李裕愕然不已。他与方应物私人关系确实还算不错,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政治勾结。实在是没想到,方应物竟然舍弃王恕,转而推出了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刘次辅意图拉拢自己,甚至不惜用天官候选作为筹码?李大中丞默默想道。
右都御史李裕?房内诸公心里掂了掂,发现这个人选有点类似于先前张善吉推举的周洪谟,都是人缘不错、没什么太大短板的部院大臣,身上的派系色彩也不算太浓厚。
唯一有点让人诟病的是,李裕与佞幸宠臣李孜省乃同乡,两人关系还不错。但这也说明,如果李裕作为候选人,很容易在天子那里通过;反过来说,如果出面否定李裕,说不定招致李孜省的碎碎念。
作为折中人选,李中丞未尝不可……想至此处,众人便觉得,方应物总算开始略微靠谱了。
此后便有几个人附和了几声,大多数人也就默认了。有资格为天官候选的人无非也就这几个,能有一个大多数人肯接受的选择,就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话说回来,既然李裕和周洪谟类型相同,此时能推举李裕,为什么不重新推举周洪谟?因为推举周洪谟的代表,也就是张善吉张大人已经被方应物击败,丧失了话语权,也就连累到周洪谟出局。
而别人犯不上为了刚刚出局的周洪谟,再重新与锋利如刀的方应物打擂台。方应物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一言一行是次辅刘吉意志的投射,别人呛声之前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都赞同?”方应物环视了一遍四周,然后便对汪芷道:“那便劳烦汪太监奏报天子,吾辈廷推李中丞为天官之选。”
就这样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地定下来了?冷眼旁观的汪太监瞠目结舌,她原本以为还需要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然后才能拼出一个结果……现实情况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汪太监不由得陷入了深深思考,为什么方应物看起来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羚羊挂角,而自己却是屡屡闹笑话?
人群渐渐散去,方应物年纪轻、辈分小,最后才走。李裕有意慢了几步,与方应物并肩而行,苦笑几声道:“你这是将我放在火上烤。”
方应物淡淡地说:“大中丞何出此言,在下但凭公心而已,亦不用谢我!”李裕与方应物拱拱手算是谢过,便匆匆离去。
而汪太监眼看着第一次“从政”经历就这般结束,而自己完全没有表现,全程也没说上几句话,最后也只是接受结果而已。她倒是想与方应物唱反调,可是发现居然根本没有多少插嘴的地方!
想及此处,骄傲惯的汪太监有点羞惭,她才不承认自己在庙堂政治中还嫩了点,一切都是方应物的错!
汪芷从后面追上方应物,两眼望天轻哼道:“某人上蹿下跳半天,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真是吃饱了撑着了。”
方应物鄙视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什么叫为他人作嫁衣裳?李大中丞若接任天官,怎能不感念我的恩德?
此外,李大中丞做了天官,就空出了掌院都御史位置。而我那同乡也就是副都御史屠滽屠大人便有机会接任都御史,成为都察院掌院,岂不美哉?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无缘无故地举荐李大中丞?”
原来还有这一层圈圈绕绕,汪芷无力吐槽,对文官的智力游戏绝望了。“你这简直是狐假虎威……借着次辅的威风来培植自家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