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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在陆尘和血莺之间的这一场冲突来得十分突然且毫无征兆,并且矛盾的迅速激化程度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在天澜真君麾下最得力也最有希望继承基业的两个人,就这样一下子撕破了脸皮,直接对上了。
当然了,虽然场面如今已经异常僵冷紧张,但追根溯源的话,将局面激化的最大原因还是陆尘竟毫不客气地直指血莺,而且还是在如此多人且大部分都是浮云司手下的面前。
血莺面对陆尘的指责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退让,只能直接反击了。
其实一开始冲突还算可控,但是陆尘似乎在今晚是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特别是在他说出了那句“诛心”的是否有资格的话后,局面就已经完全失控了。
血莺能力极强,无论是修行,还是统领浮云司这么一个庞大堂口,这么多年来都一直证明了她是一个优秀的领袖,也一直都被公认为是天澜真君座下当之无愧的第二人。但是……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天澜真君虽然雄才大略、名动天下,但是他确实从来没有收过传人弟子。
血莺是天澜真君的手下,是他的得力干将,是他的心腹功臣!
但,唯独并不是天澜真君的弟子传人。
陆尘只是一个后来者,但陆尘如今是办过收徒大典、天澜真君亲自承认的弟子,是全真仙盟乃至全天下都知道的,将来会继承天澜真君基业的那个人。
这是名分上的不同。
这是迥然而异的命运!
看起来有些残酷。
……
“你有这个资格吗?”
夜色下的宅院前方,一片死寂笼罩着这里,虽然没有任何声息,但陆尘那带着几分嘲讽且直白的话语声似乎仍然还回荡在这个地方,像是一条鞭子般,凶狠地抽打在血莺的脸上。
血莺,是没有资格叫陆尘为“陆师弟”的,哪怕她在浮云司中资格再老,权势再大,但归根到底,她就不是天澜真君的弟子和传人。
她只是个属下,她只是个外人!
过往的日子里,陆尘对这个称呼没有表露异议或是不在乎,这并没有什么,但如今看起来,在这个夜晚,他似乎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将这件事提出来,然后打血莺的脸。
他成功了。
在那一刻,血莺无言以对,而周围的人屏息噤声,甚至就连浮云司中对血莺最忠心耿耿的那些人,在此刻也站在原地沉默不动。
每一个人都知道,陆尘虽然可恶,虽然他说的话如此直白且伤人,但是他的话并没有错。
一片僵冷中,在人群的背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远远地看着那两个站在场上中心的男女,正是何毅。
刚才陆尘的那一番话,似乎也在他的心里和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提醒着他,曾经他也有过与血莺今日几乎相同的尴尬,明明只差一步,明明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他同意将自己收为徒弟,那么一切都将不同。
何毅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与血莺竟是如此的相似,他们都为了天澜真君竭力效忠,都为他出生入死,他们自身都是如此出色,为大多数人所公认,距离他们心目中的顶峰都只差了最后的一步。
只差那一步,就是天壤之别!
何毅的目光有些晦暗不定,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好像有几分暗自的喜悦,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欣慰。
……
宅院门前,血莺当然并不知道有一个叫做何毅的人居然在心里和她惺惺相惜,当然了,就算是她知道了,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感激之意,更大的可能大概会是嗤之以鼻。
她是个骄傲的女子,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拼,她几乎做到了最好,然后结果也差不多是最好的,除了至今还没抓到那个可恶的鬼长老。
还除了那个她忠心耿耿追随多年的大人,虽然给了她权势名利和众人仰慕的地位,但始终没有将她收入门下。
她曾经以为这一切都将水到渠成,现在只不过是真君大人对自己的考验,又或是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还做得不够好。毕竟,像天澜真君这样如神祇一般的大人物,他的基业如此庞大宏伟,要成为他的继承人,自己一定还要更加优秀。
所以血莺从不抱怨,只是拼命地去做事,让自己更优秀,让自己为他打下了江山,直到某一天,有一个叫陆尘的人出现并成为了他的弟子。
然后到了现在,这个抢去了自己所有希望的陆尘,当面冷冷地对她问出了这句话。
“你有这个资格吗?”
这句话是血莺这一生中听过的见过的,最锋利的刀!
它插进自己胸口的时候,那种痛楚仿佛过往数十年的压抑在瞬间都被引动然后爆发出来,要将她全身都撕碎,将她曾经珍惜的一切都丢在地上践踏,让她生不如死,让她痛不欲生。
原来,过往这么多年,都是一场空吗……
她的脸一片煞白,嘴唇都微微颤抖着,她盯着陆尘死死地看着,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陆尘一定已经死了一百次。
可惜,不能。
她慢慢地抬起手来,指着陆尘,一字一字、仿佛将全身的愤怒都聚集在那字眼中,道:“你、竟、敢、如、此……”
陆尘直到此刻,也仍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冷漠地看着这个愤怒已极的女人,道:“今天这件事,并不是你的机会,你不要想借此对我,或我的人下手。”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头走下石阶,在众人目光中,一路走到老马和黑狗阿土的身边,然后目光向左右那些包围的人脸上扫了过去。
他的目光有些寒意,且带了几分挑衅之意,只是对面这几个人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在片刻僵持之后,他们缓缓向后退入了黑暗中。
站在宅院前的血莺脸色越发难看且苍白了。
阿土把头凑到陆尘的身边,蹭了蹭他的腿;老马面上凝重之色仍在,但还是能看出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他走到陆尘身旁时,还是略微犹豫片刻后,低声说了一句:“你这样就撕破脸,有些不值得啊……”
陆尘也没看他,只是转过身子,然后口中淡淡地道:“我这么多年也就你一个手下了,虽然没用,但总不能随便就被人害了。”
老马看了他一会,然后点点头,笑了一下,随后挺起胸膛,跟在陆尘身后,连带着威风凛凛龇牙咧嘴的阿土,再一次向那座宅院走去。
血莺还站在那儿,但是这一次陆尘甚至都没看她,就这样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大步走进了这座弥漫着浓烈血腥气的院子中。
只剩下血莺一人,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孤独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