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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躺倒在地上,把身子放平了些,看着天空,只见天色一片蔚蓝,澄澈得仿佛透明一般。
然后,他微微笑了一下。
旁边不远处,苏墨被苏青珺一脚踹飞,又从坚硬的石壁上滚下来后,看起来已经瞬间神智不清,两眼翻白不说,双手也胡乱地挥舞着,好像想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般,口里还咕哝着些没人听得懂的胡话。
而在另一边的苏迁、苏文二人,此刻已经完全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盯着苏青珺,就像是看到了平生最可怕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过了好半晌之后,苏迁才结结巴巴地道:“珺、珺、珺姐,你、你……你怎么……踢苏墨啊?”
苏青珺转过身子,看向苏迁,那目光之冰冷,仿佛一盆冰水从苏迁头上直接泼了下去,瞬间寒到了骨髓中,以至于后头的话苏迁一下子就给咽了回去,额头上也是冒出了一片冷汗。
苏青珺走到了站在那边的苏迁、苏文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淡淡地问了一句,道:“你可有不满?”
这五个字说得并不快,一字一字听来如此清晰,但不知为何,苏迁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在苏青珺清冷目光的直视下,下意识地就摇头。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旁的苏文或许是没有被苏青珺那异样的目光所直视,居然还残留着几分勇气,在一旁小声说道:“珺姐,你怎么这样,不、不能打我们……”
“啪!”
一声脆响,苏迁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白皙美丽的手掌猛然挥起,一巴掌摔在了苏文的脸上。
苏文向后飘了出去,捂着脸大声哀嚎着摔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而躺在地上的陆尘还发现了另一个有些奇怪的细节,那就是苏青珺在这痛快淋漓的一巴掌甩出去后,在手掌收回来时,忽然双手握拳,贝齿轻咬红唇,呼吸略显急促,甚至还喘息了几下。
看着她的模样,却仿佛有一种紧张过后的放松,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苏青珺再一次看向了苏迁,轻声问道:“我,能不能打你们?”
苏迁面无人色,“噗”的一声直接跪下了,结结巴巴地道:“可以,可以!珺姐饶命啊……”
……
苏迁和从地上爬起来同样吓破了胆的苏文,两人一起拖着架着已经不省人事口吐白沫的苏墨,往山道上狼狈跑去了。
苏青珺看着那三人身影远远消失后,也是沉默了好一会,面上的神色各种变幻,胸口一直不停起伏着,似乎心中仍然有各种激烈情绪不停地涌动,半天都难以平息下来。
如此又过了一阵工夫后,她才默默转身,走到兀自躺在地上没有起身的陆尘身旁,看了他一眼,道:“你没事吧?”
“有事啊,肚子上被踢了一脚。你看,这衣服上还有脚印呢!”陆尘指着苏墨留下的那个脚印对苏青珺说道。
苏青珺看他说话的神情和口气,面上那一丝担忧之色终于是消散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居高临下看着陆尘,总有些不太妥当,于是干脆就蹲下了身子。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面带有些怪异的笑容,想开口问什么又有些犹豫的模样,不知不觉又怔怔出神。
“哎。”片刻之后,她忽然叫了陆尘一下。
“干嘛?”陆尘躺在地上,瞄了一眼蹲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美丽女子。
苏青珺未语先笑出声,然后脸颊微微红了一下,却似乎又有一点点窃喜的样子,对他说道:“那个……我刚才是不是很威风?”
陆尘重重点头,正色道:“威风得不得了!”
苏青珺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掌,道:“刚才那感觉……怎么说呢,好奇怪啊。”
“嗯?说来听听。”
“明明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说,不该打,不能打的,但是真的那样踹过去打过去以后,我心里突然就一阵特别特别的舒坦……”
陆尘微笑着看着她,道:“是不是觉得以前压在心头的那些东西,突然一下子都没有了?”
苏青珺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点头道:“是啊,觉得连身子都轻松了好多呢。”顿了片刻后,她忽然轻轻拿手在空中挥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之色,轻声自言自语道:“好想……再打一下就好了。”
“喂!”陆尘吓了一跳,翻身坐了起来,“你发泄一下也就算了,哪有那么夸张的。”
苏青珺嘴角抿了一下,笑出声来,道:“随便说说而已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那法子居然、居然……”她一时语塞,似乎一下子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形容语句。
陆尘摆了摆手,道:“别想了,反正有用就好。”
苏青珺双手抱膝,看上去仿佛就像是一个又回到孩童时的女子,吃吃地笑了一下,脸上散发出明亮的光辉,带着几分异常美丽的喜悦。
“后头会不会有麻烦啊?”陆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苏青珺想了想,道:“应该会有的吧,他们三人都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回去一准要去告状。”
陆尘道:“那你想好了怎么应付吗?”
苏青珺耸耸肩,那样子似乎有些调皮,又有几分少见的慵懒,无所谓地道:“管它呢,到时候再说吧。”
“哦……”
……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苏青珺突然爆发,出人意料之外地将苏家三兄弟痛打一顿的消息传开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飞雁台上异常的平静,再也没人过来骚扰。
陆尘则是在唉声叹气中郁闷地再一次去修补已经破烂不堪的草屋屋顶,然后又到飞雁台后山林子里随便去砍了几根木头搭了个桌子。
不过这一次,他干脆就把桌子放在了门外。
苏青珺过来看到了,惊讶不已,问他这是何故?
陆尘正色道:“以后你想掀桌就掀桌吧,反正你是金丹你最大,但是千万别再拆房了。我在这里就只有一间破草屋而已,经不起折腾啊!”
苏青珺那一刻脸都涨红了,看上去就像是风中凌乱白里透红娇艳的鲜花。她为此大为羞恼,向陆尘抱怨争辩了半天,只是不肯答应,埋怨着这桌子丑陋过人、做工极劣、不堪入目就不说了,放在外面万一被人看到了再泄露一点这事情出去,我在这昆仑山上到底还有没有面子了啊!
中间凑巧还有一颗鹰果成熟了,两人走到灵田边,苏青珺直接丢嘴里吃了,嘴巴还鼓鼓着的时候又抓住陆尘不让他走,气呼呼地道你在这里等着。
陆尘只好等她,坐在田埂上看风景,风吹过这片悬崖山台时,他忽然发现那一片峭壁岩石上像是一夜之间已经开满了美丽的野花。
后来,苏青珺催化药力后便又盯着他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好说歹说,到最后陆尘被她缠得没法子,眼看着黄昏到了,只得说那以后你可不能再随便拆我房子。
苏青珺连连摆手,笑嘻嘻地说不拆了不拆了,陆尘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说你说话算数吗?苏青珺说肯定算数啊,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尘说信你才怪呢,然后摇着头叹着气把那张十分难看做工粗糙的桌子搬了回去,重新放到了草屋里。
苏青珺顿时就高兴起来,心情大好地在飞雁台上闲逛溜达着,那一袭火红美丽的赤羽披肩在她的肩头熠熠生辉,衬托得她如花容颜。当太阳落山时看夕阳景色的时候,她还开玩笑地对陆尘说,早知道现在能这么清静,真该早点打一次就好了。
对此,陆尘自然是不置可否,只是微笑不语。
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这二十多日的时间便已过去,飞雁台上的鹰果已经吃完了。苏青珺在金丹境界的道行,也终于是彻底消除了所有的隐患和瑕疵,完全稳固了下来。
然后,陆尘就要走了。
那一天他亲手摘下了最后一颗成熟的鹰果,递给站在一旁的苏青珺,对她笑着说恭喜,然后转过身去自己的草屋中收拾行李。
苏青珺拿着那颗最后的果实,似乎也有一点感慨,静静地凝视着掌心的果实,过了好一会后才慢慢吃下。
下山的时候,苏青珺过来为他送别,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光辉洒满无边的云海,道道金光落下,拉长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两个人微笑相对,挥手告别。
临走时,苏青珺又叫住了他,道:“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都可以来找我。”
陆尘笑道:“这么好?”
苏青珺微微一笑,道:“是啊,谁叫我还欠你好多人情债呢。”
陆尘大笑,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下山道。一路走到快要拐弯时回头看去,只见远处飞雁台上山道的那边,夕阳之下的美丽身影仍然伫立在那儿。
然后,她仿佛是看到了他回头眺望,便伸起一只手臂,笑着远远地向他挥手。
那一刻,晚霞漫天,如火烧般灿烂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