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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恰好在跟着徐鸿的车上。”林凯闭着眼睛叹气道:“亲眼看到那辆车爆炸。说实话,徐鸿崩溃绝望的哭声现在还时不时在我耳边重现……”
到了现在,燕归她们已经明白徐家人的心结在哪里。因为徐星月被绑匪撕票,绑匪在电话里说明自己知道了警方的介入,一怒之下才撕票的。徐家人认定警方的部署出了纰漏,一定是警方的重大失误才导致绑匪撕票。
燕归问:“徐星月真的在那辆车里?”
林凯点头道:“真的,车里有一具小孩的尸体。因为尸体烧的很严重,当时我们的法医提取了牙齿和骨骼DNA,跟徐鸿的做过比对,结果显示死者和徐鸿具有近亲缘关系,可以判定是父女。”
“那后续的调查呢?虽然绑匪撕票了,但之后的调查还是可以继续吧?”任悠然这样问。
林凯道:“是的,调查还再继续。我们警方非常理解徐家人的悲痛心情,但为了将绑匪绳之以法,找出害死徐星月的凶手,我们希望他们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徐鸿一家那之后确实还在配合警方的工作,但他们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淡,面对警方时也经常恶语相向、不留情面。
“那之后这个案件还是由我继续负责,但也因此,跟徐家人的沟通一度陷入困境。徐鸿自不必说,徐星月刚死的时候,徐太太柳敏整日以泪洗面,看到我们警方就大哭大闹……”
林凯重重叹了口气,扯了一下领子,看得出他因为这场回忆十分焦虑。
任悠然说:“他们应该是把怒火全部转移到了你们身上……但是……”
真凶一日没有找到,他们的悲伤和愤怒就无处发泄,而在他们眼里间接造成女儿被害的无能警察,就成了宣泄怒火的靶子。但是任悠然有些怀疑,徐家人对警方的恨真的只是迁怒么?在这个案子里,警方真的没有过错么?
“这个案子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徐星月死后,我们立刻进行了尸检和现场勘查,还有西山山道的全面搜索,在徐鸿扔下赎金的山崖下面找到了箱子撞击的痕迹以及一些掉落的钱币,还有绑匪在这里曾经停留过的痕迹。”
“大概半个月后,我们找到了绑匪,但是这名绑匪当时已经死了。”
燕归抬眼看他,问:“被人灭口了?”
“很有可能。他虽然死于割腕,但胃内容物检测出了大量的安眠药,应该是昏睡过去之后被人割开了动脉。而且在他家里也没有找到徐鸿交出去的那些赎金,于是得出结论至少有两名绑匪,因为分赃不均主犯把从犯杀了。”
“这之后我们就开始排查这个人的人际关系,但是很遗憾,一直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到了这里,燕归出声问:“林队,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当时去徐家的两名刑警,包括您在内,没有接受过调查吗?”
她这话问得非常直白,但没有人觉得她问错了,任悠然和顾以羡同时抬眼看向林凯,眼中皆满满的探询。
林凯苦笑道:“当然查过!因为我们调查发现,跟徐鸿联系的一直是那个被灭口的绑匪,这一点十分重要,绑匪之所以需要找人合作,就是因为他需要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主谋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且他非常清楚徐鸿报警了,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大概率就是当时在徐鸿家里的两名刑警。”
“我们两人当时都因此接受了调查,专案组也拿着我们的照片去找徐星月的班主任老师问过,毕竟她当时跟绑匪见过面。但老师说她不记得绑匪的具体长相了,看了照片也认不出来。”
顾以羡问:“那那个老师调查过么?还有一种可能,这老师就是那个主谋,她带走了徐星月,交给共犯,然后留在学校等着徐鸿夫妇来接孩子,再在他们面前演一出徐星月被某位“叔叔”带走的戏码。”
“这个我们当然也考虑过,但是后来深入调查了班主任的行踪,她案发当天跟同事一起逛街,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也找不出她和共犯之间的联系,于是又是没有证据的假设。”
燕归三人面面相觑,这案子的后续基本已经可以猜到了。共犯已死,主犯迟迟找不到,先期投入的警力会慢慢被抽调回去,时间久了,还搁在这个案子上的资源和警力便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就成了悬案。
林凯说:“对我的调查结束之后,这个案子的专案组也已经重组,不再是我负责。但是我后来偶尔会去徐家拜访,想看看他们的近况。只是他们越来越不欢迎我,渐渐的我也就不去了,他们家后来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这个案子是我从警以来扎在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都拔不出来。”
他对徐家一家人有愧疚,后来也期盼着案件能有新的进展,但直到追诉期过了,这个案子都还一直是悬案。
林凯最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年前只有13岁的徐星奕,会因为这个案子对警方怀恨在心,甚至对警方的亲人爱人痛下杀手。
“那第一个被害人是谁?她是谁的亲戚吗?”林凯突然想到了俞丽芬。
燕归这时候开口,不答反问:“我想问一下,当时跟林队一起去徐家的另外一个侦查员叫什么名字?”
林凯怔了怔,道:“俞镇远。”
燕归眸色渐深,任悠然和顾以羡也是吃了一惊,这个名字她们都眼熟,不久前刚刚见过。
林凯注意到了她们的反应,问:“怎么了?”
任悠然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出第一个被害人俞丽芬的档案,在她的履历上找到了直系亲属那一栏,递给林凯看。
“俞丽芬的父亲,叫俞镇远,而且已故。”
林凯倏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清俞丽芬父亲的名字,问:“俞镇远?这……”
任悠然问:“当年调查俞镇远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林凯回忆了一下,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那时候是离异单身,好像是自己抚养一个女儿的样子。专案组对他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但是没有查出特别的地方,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跟案子有牵扯,于是就放弃了。不过我记得有一点,好像是半年之后吧,他就辞职离开了刑警队,具体原因不知道,我也问过他,他说要带着女儿搬家,以后不在滨河了。”
“听着有点儿像是畏罪潜逃呢。”顾以羡撑着下巴说。
林凯耸耸肩,一切都是猜测,在当年的案子上根本没有丝毫证据,人家要辞职还是要搬家谁也管不了。
总之当年的案子是成了悬案的,而且站在现在的角度,也无法判断徐星奕杀害俞丽芬,到底是因为找到了俞镇远是绑匪主犯的证据、还是跟报复林凯和任悠然一样。
林凯这天在市局呆了一个上午,一直在任悠然办公室里,快中午的时候四个人才一起出来。因为正好是午饭时间,任悠然提议请林凯吃顿午饭,林凯没有推辞,不过地点选在了市局的餐厅。
“我都十几年没吃过局里的食堂了!快让我好好回味回味吧!”林凯笑着说,看上去十分期待。
既然他都开口说了,那任悠然她们自然顺他的意,于是带着他在市局的食堂吃了顿午饭。
林凯吃完午饭就离开了,走之前告诉任悠然,案子有任何进展随时告诉他,他那边如果想起或者发现什么新的信息,也会及时通知她们。
林凯离开之后,任悠然决定改变目前的侦查方向,把重心放到俞丽芬和她已经去世的父亲身上。虽然父女俩都已经死了,但人留在世上的痕迹不会这么轻易消除,更何况并不是多久之前的事。
除此之外,燕归还提出了一个更新颖的假设:“也再调查一下那个班主任吧,看看她之后的生活以及人际关系。我很在意她口中提到的那个‘叔叔’,如果她说得是真的,徐星月是被一个她认识的叔叔带走了,那这个凶手应该是跟徐家相熟的人才对。而目前来看,最有嫌疑的人是俞镇远,但徐鸿显然不认识他,所以慎重起见,连那个班主任也一起再查一遍。”
任悠然采纳了燕归的建议,在调查方向中加入了班主任这一项,给侦查员安排了任务。
……
下午的时候,燕归出去了一趟,要去见范追,范追一直在调查顾以羡当年失忆的具体细节,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些进展。
他们照常约在咖啡厅,范追拿了几份资料出来。
“你上次给我那几个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医生的姓名照片,我把他们查了一遍,这是他们详细的生平履历以及现在就医的地方。”
范追把所有资料铺开在桌子上,说:“因为才过去两年,他们都没有换过工作,还是两年前的地方。”
燕归把桌上摆着的五分资料一一看过,其中有两个是公安附属医院精神科的医生、一个是市立三院精神科的专家、另外两个则是私人诊所的心理医生。
顾以羡当时被张延旭安排在公安附属医院神经科,以伤后脑神经受损为病因,但她其实后期接受的都是精神科的治疗。她的神经系统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精神和心理。
燕归先排除了两名公安附属医院精神科的医生,他们本身就是公安系统内部的医生,不会背着张延旭做什么手脚。至于市立三院那位,燕归看了看他的履历,知道他是德高望重的专家,在业内风评极佳,口碑非常好,他应该不会接受别人的收买干砸自己招牌的事,也没这个必要。
那么如果有人从中掺和,最有嫌疑的就是另外两个私人诊所来会诊的心理医生。
燕归把这两人的资料单独找出来看了看,这两个人都是国外回来的临床心理学博士,有区别的是他们所擅长的领域。
一个叫崔广,自己在滨河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医治过的精神病患者有不少,他是国内都少有的擅长催眠治疗的专家。
另一个叫宋和玉,也是自己开的心理诊所,他擅长的是药物和仪器辅助治疗,也亲自参与这方面的研究,有不少研究成功通过论文的形式发表,在临床心理学界广受好评。
燕归把这两个人的资料递给范追:“重点查他俩的诊所,主要是支持他们的投资背景,如果可以的话,还有他们过往的行医记录。”
范追琢磨了一下,有些犯难:“投资背景这个还好说,行医记录可能就比较麻烦了。我听说心理医生和患者之间都有保密义务,是绝对替自己的患者保守秘密的,这个很难打听出来。”
燕归想了想,也没为难他,只说:“那就先查资金注入这方面的,看看他们各自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在支持。反正都在你力所能及范围内就行。”
“得嘞,这个好说!”范追喝了一杯冰美式,道:“那我最近就查这个了,言姐你等我消息!”
他说着就要走,燕归看了看时间,把他拦了下来:“我请你吃个晚饭吧。”
范追整个人怔住,惊讶地望着她。
燕归蹙眉问:“怎么?你急着走?”
“倒不是!”范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就是惊讶你居然不着急回家陪嫂子。”
听他叫顾以羡嫂子,燕归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心里觉得还挺受用,便起身敲了他脑袋一下,说:“也不是每天都要黏在一起,偶尔出来跟朋友一起吃个饭没什么的。”
范追嘿嘿嘿笑着,一边兴奋地搓搓手:“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别客气,随便吃。”
燕归带着范追去了一家评价不错的火锅店,虽然夏天吃火锅很热,但范追喜欢,而且现在店里空调都开得足够凉,不耽误。
把要请范追吃饭的事跟顾以羡报备过,燕归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
顾以羡回了燕归的信息,知道她今天不回家吃,于是准备自己骑着机车先回家,她现在跟着燕归学了做菜,虽然还是个初学者,但好歹自己在家也不用总叫外卖了。
顾以羡骑上车出市局,路过门口传达室的时候,被里面值班的保安叫住。
“顾队!有你的信件!”
顾以羡停下车,长腿踩在地上固定着,疑惑地看着从传达室跑出来的保安,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
经过夏之晴的事之后,他们最近收快递都比平时谨慎了,但今天这个就是个很薄的信封,一看里面就装不了危险的炸|弹。
顾以羡接过信封扫了眼,封面上只写了顾以羡收以及市局的地址,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她摸了摸信封的触感,感觉里面有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但是感觉不出具体是什么。她没有太在意,虽然疑惑是什么人给自己寄这个,但没有准备现在拆,只跟保安道了声谢,骑车回了家。
进家门之后,顾以羡在玄关换了鞋,边往屋里走边拆那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明信片和一枚金色的胸牌,胸牌制作很精致小巧,看上去是一个风筝。
顾以羡的脚步顷刻间顿住,她死死盯着那枚小小的金色风筝,眼神的焦距越来越模糊。
脑子里那些不完整的碎片,在这一刻自动汇聚在一起,成了一幕幕电影在脑海里播放了出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任她如何用力拼凑都摸不到边际。
顾以羡头痛欲裂,她一手死死攥着这枚风筝胸牌,另一手堪堪扶住沙发靠背,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获得支撑。
“羡羡。”
记忆中那个长发及腰的女人冲她伸出手,温柔地笑着。
顾以羡用力甩了两下脑袋,但这一次,无论她如何挣扎,这些画面都无法停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放电影,不受她的控制。
从她进入警局实习时第一次跟楚言见面,她对那个风华绝代的法医一见钟情,哪怕那时候楚言始终是一股性冷淡风。
再到她们刚认识没几天,她就凑到楚言面前跟她表白:“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楚言当时惊愕地微微张大嘴巴的样子,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儿搞笑。
不过楚言当然没有答应她,那个家伙是个慢热的人,还有点儿傲娇,后来哪怕已经动心了,还是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不过她们也没花太久时间就在一起了,并且过了一段不算短的热恋期。那时候同性婚姻没有合法,她们又是这种身份,在局里不方便表现出来,所以一直算是处于地下恋情的阶段,只有她们共同的好友任悠然知道这件事。
后来楚言和任悠然都被调去了省厅的专案组,她们见面的次数开始少了起来,有时候一个月都没有见面的机会。顾以羡不知道楚言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她在执行一个绝密任务。
那时候楚言轻轻揽着自己的女朋友,柔声说:“等到任务结束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我希望到时候,你会以我为荣。”
因为你有一个坚毅果敢,不畏一切危险的爱人。
2017年11月,顾以羡最后一次见到楚言。楚言告诉她自己的任务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还有几个月计划就要实施,这几个月她们就不能见面了。
顾以羡当然不舍,但不舍之外,是看到曙光的希望。以及,那一天,楚言向她求婚了。
她挚爱的人单膝跪地、简单又直白地问她:“羡羡,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以羡满心满眼都被眼前这个人占据,除了不停点头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天她俩和任悠然一起,照了一张合照,顾以羡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紧紧揽着楚言的胳膊,偎在她身边笑得异常甜蜜。
那张照片去哪儿?
顾以羡记得自己把它洗了出来,裱进了相框里,就摆在卧室的桌子上……
可是它不在那里,这两年它都不在,凭空消失了一般。是谁拿走了那个相框?目的应该就是藏起那张照片,让自己的记忆里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楚言这个人。
至于当时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这个秘密楚言守了四年,直到最后时刻,直到海对岸那次惊天爆炸,直到对K社实施抓捕的计划失败,直到任悠然哭着告诉她,楚言死了。
直到她死了,都没有亲口告诉自己的未婚妻,她到底执行了什么任务。
顾以羡痛苦地捂住脑袋,眼泪不受控制地不停往外淌,她由支撑着沙发变成蹲在地上,最后靠着沙发蜷缩成一团。
她的头、心、甚至是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那些过往记忆疯了一般填充回她脑子里,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像是要把她的头撞破。
“她没死!”
“她没死!你们都在骗我!”
不断蜂拥而至的记忆画面里,顾以羡看见自己穿着病号服,手背和胳膊上还插着各种针管,披散着头发,像个疯子一样把病房里的仪器砸在地上。那些医生护士冲上来按住她的手,把她死死按在床上。
但顾以羡身为津海省最强的特警,那些普通人哪里能轻易按得住她?顾以羡发了狠,拼命扯开扑在自己身上的护士和医生,一脚踹翻病房的椅子!
“你们休想控制我!休想骗我!”
最后是任悠然来了,她跟那些医生和护士一起,合力把她按在病床上。
“悠悠!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她!她不会死的!她答应过我不会死的!她还没回来娶我!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不停哭喊着,一声一声,声嘶力竭落入任悠然耳中,也撕扯着她的心。
“悠悠,你告诉我……告诉我她没死……”
任悠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顾以羡感觉到温热的泪顺着任悠然的脸颊流下,流进了她的颈窝里。
任悠然埋在她的颈窝里,失声痛哭,但却说不出一句假话,连骗都不愿骗她一句。
护士趁着这个空挡,给顾以羡打了镇定剂,药劲儿很快上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全都想起来了……这些被遗忘了两年半的过往……
顾以羡趴在地上,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但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心痛,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撕下了岁月静好的伪装,露出了沉积在心底深处狰狞的伤口。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