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失控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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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任悠然先带姚远去了市三医院找蓝汐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与此同时,燕归接到了空调维修厂的电话,告知她加急的空调维修出了结果,可以肯定空调是被人为破坏的。有人往空调机里面倒了大量的水,导致主板直接烧短路。

自此,燕归终于确定了蓝汐的死亡时间被人为推迟了。她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八点之前,但因为空调整宿吹出暖风,使环境温度上升,影响了尸温的判断。而苏冽身为她同居的恋人,知道她当天中午之后就没吃过东西,胃内容物是空的,警方无法根据胃内容物判断死亡时间。

燕归电话联系了任悠然,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她,却没想到任悠然先告诉她一个消息。

“蓝汐的心理医生说,她今年年初病情恶化,原因是因为,她被周轩瑞迷|奸了。”

任悠然的声音很沉重,看得出她心情很不好,燕归怔怔听着,也觉得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一样,又闷又难受。

“去酒店找苏冽吧。”任悠然叹了口气:“把她带回局里问话。”

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她们还没来得及出发,局里就接到了新的报案电话。

报案的是滨河观海港xx大酒店的服务人员,说是在19楼的某行政套房里死人了,她是今天去打扫房间时发现的尸体。死者是一个20出头的男性,这间房原本的房客是苏冽。

任悠然暂时赶不过去,顾以羡带队去现场,技侦则由燕归指挥。

刚进入现场,燕归就皱起了眉,她嗅觉过于敏锐,即使戴着口罩还是能闻到异味。

顾以羡带着侦查和特勤的人先到了,刚刚询问完报案人,见她来了,跟上去说:“是周轩瑞。”

走到尸体旁边,燕归看一眼就认出这确实是周轩瑞,虽然他翻着白眼倒在那里,面目狰狞扭曲,但那张脸不难辨认出来。

燕归打量了尸体几眼,凑过去在他微张着的嘴边嗅了嗅,看得一旁的顾以羡直皱眉。燕归伸手翻了下周轩瑞的眼皮,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衣服领口。

周轩瑞的衣领上有粘上的呕吐物,沙发上和地上也有有些,燕归拿出样品管和棉签,提取到呕吐物收起来。

“燕老师。”痕检的江望叫了她一声。

燕归转头看过去。

江望指了指地上的红酒杯,说:“我把杯子带回去检测一下。”

燕归站起身,视线落到吧台上还剩了一小半的红酒瓶,说:“把那个也带回去。”

“好的。”

“大概率是死于中毒,具体的还得解剖。房间里除了那瓶红酒之外没有其他已经开封的食品或饮品。”燕归跟顾以羡说:“死亡时间应该有12小时以上了,大概在昨晚十点左右,让酒店提供一下监控,看看周轩瑞是什么时候来的,苏冽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顾以羡点头应下:“周轩瑞死在这,凶手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了。”

燕归点点头,她招呼人把尸体抬走。

之后燕归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发现了苏冽留在餐桌上的几张纸。

大概看过内容之后,燕归把东西交给顾以羡,叹道:“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苏冽留下了亲笔写的书信,上面把她杀掉周轩瑞的动机一五一十写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蓝汐这些年来的诊断书、药方、以及数十张满满A4纸的治疗抑郁症的资料。她用很长的篇幅,给刑警们讲了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故事。

……

拜原生家庭所赐,蓝汐从小就过得十分压抑,她才华横溢,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同时也敏感脆弱。她身上总是带着才女的文艺忧郁气质,而这种气质,曾经也一度深深吸引着苏冽。

两个女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有共同的兴趣爱好——音乐。她们都会创作,所不同的是,蓝汐除了创作之外,还有一副天生的天籁之音,以及一张在镜头下不输演员的脸。

十几岁的时候,她们在一起听喜欢的歌,苏冽指着某天后的海报,看着蓝汐认真地说:“汐汐,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她那样的人。”

过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不,你比她还要好!”

蓝汐怔了怔,摇头说:“人家是天后。”

苏冽绷着脸:“你也可以!”

蓝汐从小就缺乏自信,一直摇头:“不……我肯定不行的。”

苏冽不同意,有些气鼓鼓地说:“你行!我说你行你就行!你就是比她好!”

她不讲道理,蓝汐不跟她争辩,只问:“你觉得我哪里比她好了?”

苏冽想都不想:“你比她好看!”她目光直白且坚定,看着蓝汐就像在看耀眼的太阳。那时候她们还小,苏冽还不懂什么是占有欲,但她看着蓝汐的眼神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喜欢。

蓝汐又愣了,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意,说:“这只是……你自己觉得……”

苏冽凑到她跟前,十几岁的少女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初具形态,她五官天生凌厉,但在蓝汐面前却总是柔和许多。

“相信我,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的,汐汐,你真好看。”苏冽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在我心里,你全世界最好看!”

蓝汐的脸红透了,像只刚出锅的蒸虾。她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二女儿,父母从来没有夸赞过她,兄弟也对她不冷不热,她从来不是个自信的孩子。但是因为有苏冽,蓝汐终于开始一点点有勇气走出原生家庭的桎梏,睁开眼眺望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也开始接受他人的夸赞。

高中毕业那年,蓝汐的父母让她不要念大学了,给家里省一些钱,成年之后就可以开始相亲嫁人。蓝汐不愿意,但她拗不过一意孤行的父母,不知道该怎么逃离。

她和苏冽这时候已经在交往了,两个人日夜辗转反侧,直到有一天,苏冽带回来一张海报,是某平台歌手选秀的海选公告。

“汐汐,你去报名参加这个!只要取得前三名,跟平台签约,就可以摆脱他们了!”苏冽看上去很高兴。

但蓝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并不自信,不觉得自己会拿奖。

她没有斗志,又整天愁眉苦脸,苏冽心急如焚,只能不停地劝她:“我们就报名试试嘛!你想想,你现在去参加比赛,还能给自己博一条出路。如果不去,你只能在家里任他们摆布!汐汐,你真的甘心么?”

“我……”蓝汐开始动摇。

优柔寡断的蓝汐很难下定决心,但苏冽了解她,只一句话就让她做出了决定。

“汐汐,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你爸妈就要安排你去相亲嫁人了。到时候,我们就得分手……”

“分手”两个字大大刺激到了蓝汐,她浑身颤栗,一把抱住苏冽。

苏冽揽着她,一手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又问了她一遍:“汐汐,因为这个和我分手,你真的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苏冽是她此生唯一的光。

蓝汐紧紧抱住她,在她怀里颤抖着,哽咽道:“不甘心!阿冽,我不甘心!我不能和你分手!”

苏冽哄着她,一下下安抚她的情绪:“不分手。我们绝不会分手!”

这之后蓝汐去报名参加选秀,因为她出众的长相、完美的歌喉再加上会创作,海选的成绩非常好。平台和节目组都很看好她,立刻跟她签订了参赛合同,并且许下高额的出场费,甚至还问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需要。

蓝汐只提出一个请求,希望苏冽可以陪她去参赛。

这档选秀节目不是集体住宿舍的,没有宿舍和练习室的镜头,节目组非常痛快地同意了,让她带着苏冽一起住进酒店。

去比赛的事,蓝汐父母起先是不同意的,但后来蓝汐把节目组给的一部分报酬交给了他们,见钱眼开的父母立刻同意了,临走前还给她加油打气,让她多挣些钱回来。

后来比赛一路顺利,蓝汐参赛的歌曲都是自己创作的,她和苏冽一起,写出来的歌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在已经是天王天后的导师帮助下,每首歌都完成的非常好。

就这样,蓝汐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跟平台签下了唱片约,从此走红。

当明星的生活并没有多么轻松,外表光鲜亮丽的他们,私下有着常人未曾体会过的辛苦。蓝汐很低调,她除了写歌出歌唱歌之外,基本没有其他工作。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成为圈子内的众矢之的,原因无他,因为她天赋绝佳。

蛋糕就这么多,多一个人分就少一口。现在的歌坛早已不是曾经的样子,各种演员爱豆也在不停出一些歌卖销量,资源有限,一个只搞创作不参与其他事、也不积极拓展人脉社交的人,成了这个圈子里的异类。

蓝汐深陷这个圈子之中,团队之间互相攻讦,网络发达的时代,大家互相买通稿和水军,骂战无数。

一个本就心思敏感忧郁的人,她可能适合音乐、适合琴房和录音室,却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

蓝汐不仅需要应付圈里圈外的事,她还要应付家里。她有一对偏心的父母,和一双吸血的兄弟。从她出道开始,就不停给家里钱,就像苏冽之前跟燕归她们说的那样,家里要做什么都管她要钱,永远没有终点。

蓝汐倒是不缺钱,可她不想再这样,那些人不是她的家人,是一群蛀虫。他们从未把她当成女儿和姐妹,他们当她是提款机,一旦她不给钱,就去媒体投稿污蔑中伤她。

时候长了,蓝汐患上了抑郁症,那会儿是2017年,她出道的第五年。抑郁症是个非常折磨人的精神疾病,不仅折磨自己,还折磨家人。蓝汐的家人都不在身边,她折磨的只有苏冽。

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饶是再有耐心,再相爱,经年累月的折磨也在一点点摧残着苏冽。但苏冽从未有过一句怨言,蓝汐发病了她就陪在身边,她克制的很好,心里所有的怨气都隐藏起来,从未对蓝汐发作过。

医生再三叮嘱过她,家人的厌倦和怨气会带给病人更大的伤害,苏冽时刻谨记着这一点。

苏冽在给警方的信里写道:汐汐自杀过三次,她在2017年就给自己立好了遗嘱。割腕、服毒、烧炭,她都做过了,一次次从鬼门关路过,她绝望厌世,而我也身心俱疲。她割腕那次,救回来之后,她抱着我哭,说她不想再连累我,说她是个累赘,只会拖累我。她哭得声嘶力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不停告诉她,她不是我的累赘,她是我的爱人。可她已经不能相信,她太害怕了,怕我觉得她麻烦,怕我有一天会彻底厌倦抛弃她。她告诉我,与其有那一天,她不如先一步死去。

抑郁症是深埋刻骨的无助,它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时好时坏,始终横在那。

苏冽说,她们一直积极治疗,蓝汐的药从来没少吃过,但病情始终没有好转。慢慢的,她的情绪难以控制,有时候突然一下就发作了起来,没有征兆。她开始连字都写不好,到了后面,她甚至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创作能力。

从去年年末开始,蓝汐的所有创作工作都压到了苏冽身上,她拼尽一切也要守护住蓝汐的名望。一个再也无法创作的蓝汐,这件事给蓝汐本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而真正的噩梦,是年初的一次宴会。

宴会上,曾被蓝汐拒绝过好几次的周轩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什么药,下到了蓝汐的酒杯里。那天晚上,苏冽在外省出差,周轩瑞迷|奸了蓝汐。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以后蓝汐彻底死了。她开始经常整夜整夜的痛哭,她的偏激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她经常独自坐在琴房中,透过落地窗往下看,有时候甚至痴痴看着苏冽,问她:“阿冽,你会永远陪我么?”

苏冽的回答始终如一。

蓝汐笑了,又问她:“那你,愿意陪我去死么?”

这种话她说过两次,苏冽没有真正往心里去,直到有一天她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蓝汐封锁了卧室的门窗,把她们两个都困了起来,再次烧炭自杀,这一次她还带上了苏冽。

无边的恐惧袭来,苏冽拼命撕开窗户上的封条,她发现的早,还保留着理智,她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团队其他人,她还是要保护蓝汐的名声。

当时的蓝汐抱膝坐在床上,麻木地看着苏冽拆掉封条打开窗户,新鲜空气涌入室内,她们死里逃生。蓝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那么坐着,仿佛是个局外人,没有人知道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从这一刻开始,苏冽终于意识到,蓝汐问她愿不愿意陪她去死,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这之后,苏冽开始防着蓝汐,再怎么相爱的恋人,求生的本能也让她无法再信任蓝汐。苏冽没有提过那天的事,只是暗中堤防,她偶尔发现蓝汐往水杯里放东西,她不会说出来,也没去求证过放进杯子里的是什么,她只是默默把那杯水倒掉。

5月31号那天,再次发病的蓝汐疯了一般扑过来掐住了苏冽的脖子。

“你明明说你会一直陪着我!”蓝汐红着眼睛,疯了一般在苏冽耳边说:“我想死,你不陪我吗?!”

苏冽拼命挣扎,求生的本能和长久以来堆积的绝望在她心底彻底爆发,当她动手反抗,蓝汐的头撞到钢琴上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人的念想和行动有时候只在一瞬之间,苏冽自己都无法解释当时的心态,她现在只能记起那之后的自己。

亲手杀死爱人的痛苦不比死了更痛快,苏冽在那一刻终于产生了死亡的念头,但她又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死。她需要让该死的人付出代价,她需要时间,她不能这么快被警方抓住。

于是她给自己创造了不在场证明。

蓝汐的真正死亡时间是七点,这时距离苏冽出发去京城还有一个半小时,足够她准备。

她把蓝汐吊了起来,然后用角落里的立式空调不停吹着暖风,暖风直吹到蓝汐的尸体上,改变环境温度延缓尸体温度的下降。同时,这之后,她用蓝汐的手机给周轩瑞发了信息,在案发的时间把他约到家里来,并且给他留了门。她们住的公寓里的人都非富即贵,悄悄留门也不怕有人闯空门。

一个没想到的插曲是,周轩瑞竟然会在现场犯毒瘾并且晕过去,这个不在苏冽的计划之内。

那份十点多打印出来的曲谱和歌词,其实是苏冽写的,她带走了笔记本电脑,在京城找地方把歌词打印了出来,第二天回家之后散落在地上,做出蓝汐十点半才遇害的假象。

苏冽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做的这些有漏洞,警方要调查出真相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她本身也不是为了脱罪,警方调查的这段时间,足够她完成要做的事。

所有的一切,她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需要时间进行之后的计划,而现在,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周轩瑞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她还要继续她的行动。等到她想做的都做完了,她会去陪蓝汐,甚至不劳警方动手,也不需要法院的审判,她早已给自己准备好了结局和归属。

她的终点是蓝汐,无论蓝汐在哪里,她都会去找她,死亡和活着没有区别,只要是在蓝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