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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悠然站在会议室门口盯着燕归的背影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燕归这个人她肯定是不认识的,今天绝对是第一次见面,但为什么每次看到她的背影都会觉得熟悉?这个问题让任悠然感到奇怪,也无端升出些许防备。
不怪她多心,当初秦局跟她说省厅派了个博士来技侦的时候她就查过了,结果让她吃惊,燕归的档案太干净了,干净的不对劲。一个32岁的业内精英,能够空降市局技侦法医科做科长,她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记录留下,但偏偏的,她就是没有,甚至连过往都没有。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任悠然从警多年心思敏感,对这样的人又好奇又戒备。
顾以羡站在任悠然身边,也盯着燕归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而后笑着说:“你对这个新人挺感兴趣?”
任悠然收回视线白她一眼,道:“能有你感兴趣?开着会呢还约人家下班喝酒?”
顾以羡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我是挺感兴趣的,虽然是个病秧子,但看着又高又瘦又漂亮,是我的菜。”
任悠然蹙了蹙眉,深深看了顾以羡一眼,问:“你认真的?”
顾以羡笑容更大,很是意味不明地丢下一句:“你猜呀。”而后踩着高跟鞋回了特勤的办公室。
顾以羡此人长得过分漂亮,待人接物却傲得不行,不易接近。最早的时候有不了解她的男同事被美色迷惑,那男同事抱了一束玫瑰花来,最后却肿了一边脸走。
警花大人不爱红花爱武装,顾以羡就差摆个擂台比武了,打不过她的想都不用想,然而她在市局呆了8年了,没一个能打过她的,慢慢的她的事迹传了出去,再无人敢试。
所有人都想不出顾以羡陷入爱情是什么模样,包括她自己,除了她最好的闺蜜兼战友任悠然。
任悠然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支队长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后,打开上锁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心保存的照片。
这是一张三个人的合照,照片上她和顾以羡一左一右站在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两侧,那女人容貌绝美,如瀑一样的长发长过腰间,即使只是在照片里依然难掩她的风华绝代。照片里的顾以羡亲昵地搂着那女人的胳膊,看得出她很依赖那女人。
任悠然把照片反过来,背面写着拍摄的日期和三个人的名字。这张照片是两年多前拍的,那会儿是2017年11月,中间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楚言。
任悠然捏紧了照片,看到楚言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心脏上像是被无数条细线穿过,再生生攥紧,密密麻麻的疼。
那时候楚言29岁,在K社卧底将近四年,代号纸鸢。任悠然26岁,是与楚言单线联系的联络人。而顾以羡27岁,是楚言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
任悠然记得,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这次见面她和楚言确定了两个月之后的行动细节。那时她们都坚信两个月之后一切都会迎来美好,她们憧憬着一切都结束之后的幸福,而楚言也在那次见面时向顾以羡求了婚,约定等她结束卧底回市局复职之后就结婚。
一切都那么美好,充满希望,但谁都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两个月后的行动按计划进行,但一切都出乎了她们的预料,长岛发生了特大爆炸,而原本应该在长岛上被逮捕的K社头领老鬼却根本不在岛上。
惊天爆炸把长岛变为一片废墟,上岛施行抓捕计划的所有干警全部遇难。任悠然几乎是连滚带爬上了岛,却再也没见到楚言,那只纸鸢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坠落在了岛上的哪一角。
卧底四年的英雄连烈士的名号都没落到,楚言成了出卖战友的背叛者,无论任悠然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一零九长岛行动是绝密计划,知道详情的人除了联络人任悠然之外就只有省厅的少数领导,还有就是远在敌方阵营的那只纸鸢。
更何况长岛爆炸之后,省厅收到了来自K社头目老鬼的挑衅,在那段加了密的语音里老鬼亲口说出他们从楚言口中得到了情报。单凭这段录音算不了什么,但老鬼还发了和楚言生前的聊天记录过来,里面字字句句都证明他的话不假,就算再不相信也没用。
楚言死了,但她不是英雄,也成不了烈士,她是个叛徒。
任悠然捏着照片发呆,直到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才回神。这部电话接的是内线,她接起听了一句就立刻变了脸色。
“任队,沿海别墅小区发生一桩命案。”
任悠然扫了一眼办公桌上摆着的滨河市地图,沿海别墅小区位于静海新区,这里作为滨河市重点开发的新型沿海经济开发区,近几年来非常繁华。
“死了几个?”任悠然问。
“一个。”
任悠然微微蹙眉,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出了命案应该是所属的区分局接手,只有重大疑难案件分局解决不了的才会上报到市局。
“静海分局怎么说?”
“静海刑侦大队王队长亲自打的电话过来,说案情比较重大,要直接跟您申请上报。他还说,您看到现场之后就知道了。”
任悠然心知案件肯定不简单,她驱散脑中的杂念,冷静道:“通知技侦和特勤,叫上二队跟我出现场。”
二十分钟后,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开进了沿海别墅小区,在一幢豪华别墅前停好。任悠然从打头那辆车上跳下来,静海分局刑侦大队长王怀亮走过来跟她搭话。他早已命人把警戒线拉了起来,又分出警力在豪华别墅四周看守,现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任悠然扫了一眼被挡在外围的媒体记者和群众,问了句:“没人进去过吧?”
王怀亮知道她问的是那些记者,忙道:“任队放心,我们来了就看住了他们,一丁点儿消息都没传出去。”
基层分局在对付媒体这件事上得心应手,毕竟所有基础命案都是分局接手的,而媒体也把他们当成突破口,次次得到消息就跑过来骚扰,王怀亮不胜其烦。
任悠然点点头,她回身看了眼,燕归和江望各自拎着勘查箱,身后还跟着几个技侦的人,而顾以羡则带着特勤的人正在和分局的刑警做交接。
“走吧,先进去看看。”任悠然跟着王怀亮往别墅里面走,燕归和江望紧跟上去。
别墅很大,一共有三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根据王怀亮的介绍案发现场在二层的书房里。
“死者名叫申悟,男,40岁,是个律师。案发时间是今天上午9点,他助理来家里找他时发现的尸体。”王怀亮说到这时喉结有个明显的吞咽,顿了一下才道:“挺惨的。他助理是个女的,当场吓得不轻。”
申悟这个名字任悠然听过,她微微一怔,没想到死的竟然是他。此人是司法界十分有名的律师,有名在其狼心狗肺的风评上。这人接案子只认钱,钱到位了什么样的案子都接,手段又黑又无赖,公检系统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众人通过别墅大厅的旋转楼梯往二楼去,任悠然和王怀亮始终走在最前面,燕归跟在她身后,静静听着王怀亮对案情的介绍。
等站到书房门口之后,他们终于明白王怀亮说得“惨”到底是有多惨了。饶是任悠然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命案,此刻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书房里地上有一大滩血液,死者被肢解成六个部分,头、四肢和躯干被摆成了一个十字架的样子。最骇人的是这肢解过的尸体不是在地上,也不是随意堆在哪里,而是被长钉或者什么工具钉在一面巨大的白墙上,血液从墙上蔓延而下,与地上那一大滩汇到一起。
王怀亮忍着恶心说:“我们当时看了一眼这情况就决定直接上报了,这种程度的凶杀实在是太恶劣了。”
燕归上前一步,她淡淡瞥了眼案发现场之后对江望说:“穿鞋套戴口罩。”
江望点点头之后手脚麻利的穿戴整齐,拎着勘查箱先一步进了现场。
燕归站在书房门口四下看了看,书房门上的锁完好,门板和把手上都没有留下血迹,书房外面也没有看到有血迹,凶手做了充足的准备,哪怕把死者肢解又钉在墙上,还能保证没有血液流到书房外面。
过了约莫十分钟,江望从书房里走出来,道:“可以进了,我已经画出了可能留存痕迹物证的区域,你们避开白线就行。”
从案发现场外进入现场停尸的中心区域时很可能会破坏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一般都是由痕检员对地面进行大致勘查之后用白线画出可能有现场痕迹物证的区域,然后法医则避开这些区域进入中心现场进行初步的尸检。
“拍照了么?”燕归问。
江望点头。
尸检和现场勘查一向不归任悠然操心,她没进现场,在书房门口继续听王怀亮汇报目前已知的信息。
燕归穿戴好鞋套手套和口罩,叫了技侦另一个年轻法医过来,带着他一起进现场。她们避开江望画好的痕迹物证区域,径直走向书房最里面钉着尸体的那面白墙,她站在白墙下仰头看了尸体半晌,没有行动。她不动,那个年轻法医更不敢动,现场的血腥味太重,刺激得他胃里翻涌,强行克制着才没真的吐出来。
过了很久,一道熟悉的柔媚声音传了过来:“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