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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红衣大太监低声。
“你和太子去后面的车,去吧。”皇帝脸色红润,这时说着,太监扫了一眼,只见皇帝突看开了一样,心知不祥,应着:“是,陛下。”
裴子云叩跪后就安坐,两人隔了一张小几,算得上是平起平坐了。
裴子云向四周打量,见车辇华贵,整个车架都是用着檀木,质地坚硬,更带着优美纹路,辇盖为青色,四周镂金云,下端为金云叶,拉车是两匹白马,更是俊俏,心里却不由一叹:“这其实是皇帝节省了。”
天子车辂有五辂,即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现在皇帝为提倡俭朴节约,只用木辂,自是节省了。
几乎同时,乐声大作,宫门依次递开。钟鼓齐鸣,乐声大作,黄伞旌旗遮天蔽日而出。
这一起驾,别人听不见,裴子云却只觉得风雷而起。
阳世的侍卫森严不需要说,华盖、芝盖、龙盖,宝扇、信幡、字牌还是姑且不说,只见龙旗却不一样。
日月旗、风旗、雨旗、雷旗、电旗,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二十八星宿旗……裴子云一一看上去,先农、太岁、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山川、司中、司命、司民、司禄、寿星……这是天系中祀几乎全部出动啊,那些仙兽天禽就是点缀了。
仪驾一动,这些都随之动员,风雷随之,自己身体的法力顿时压缩的不见,裴子云见此,顿是心想:“世人所传,能以道法邪法害得人主,这何其愚昧,何其民间!”
“当然,这些龙气再强,却不能抵御刀兵。”裴子云正寻思着,车架已抵达到了天街,皇帝斟满了茶,又取着一块酥捻起,车窗看去,见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兴奋,男女老幼齐跪俯伏、山呼海啸:“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望往窗外,看着瞻仰出巡的子民叩首,又看着连绵的商铺,嘴角牵出一丝笑容,说着:“虽朕扰民了,可也能看见,这就是真实的京城。”
裴子云还未有机会答话,皇帝又说着:“朕最初起事,不过数百人,就算日后诸侯并起,朕也不过区区数郡,一二万军,处境不利。”
“不过朕并非自夸,的确心怀百姓,每到一地,都首要安抚编册。”
皇帝又苦笑:“但是朕也知道,要维持军用,其实盘剥也很重,朕只是在想——等朕削平了天下,就可与民休息。”
这时车驾经过了小半个城,来到长街南端,所经尽是贵族和官员的府邸,皇帝注目看着:“唉,往者已矣,朕登基十年,不敢说是躬勤爱民,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今天见京中已有繁华之色,朕心甚慰。”
“只是昨日,朕梦到了济北侯,我和他一起饮酒吃肉,就当年一样,他说朕其实是庶子,而前朝斩的潜龙才是嫡子,朕原本只是为真龙开道,为真龙开道,只是在开国前叱咤风云,多不得善终。”
“就算降了真龙,得封公侯,这也失了天时,能活十年,已经是善果。”
“所以,朕的寿命本来没有预备到天下太平,这话,你怎么看?”
街上繁华喧闹的声,透过了车架传到了车内,裴子云端坐,听着皇帝的话,看着街道人来人往,顿有所明悟。
这世界大势天命自有注定,这倒说的通了,但有定数就有变数,裴子云没有直接回答,伸指着车窗外来来往往人群:“陛下,你看,这就是你缔造的太平。”
“虽只是初步繁荣,但也依稀看见了盛世,若没有意外,又是三百年的天下,陛下何必太过伤感。”
皇帝随着裴子云的话,向外面看去,虽车驾所过,人人回避跪拜,但也可看见店铺栉比鳞次,书肆、茶行、米行、铁器行、花果行,陶瓷行、纸行比比都是,更有不知道厉害的儿童还想嬉戏打闹,却被父母按住。
这的确是有些繁华气象了,一时间想起当年作战沙场,血流成河的日子,真是恍惚宛是隔世,喃喃:“是啊,这是朕打造的繁华天下。”
眼神惆怅伤感,盯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
裴子云一笑,似乎看透沉浮,说着:“庶子也罢,嫡子也罢,天之大位已定,要动它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人心或就是天意,陛下又何必伤感?”
“只要太子平定天下,继往开来,谁能说大徐不是正统,不是天之嫡子,不是真龙?”
“哈哈!”皇帝听着裴子云这话,笑了起来,笑罢,皇帝收敛了心情,认真上下打量,见裴子云跪坐倾听,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看上去不过是一介公子,谁能想到此子是地仙,还是文武全挂子的本事?
若旁人也罢了,原本自己对裴子云何尝只动了一次杀机,现在这话在裴子云口中说着出来,却突有点别样欢喜,不禁点首,良久叹着:“今日朕认真看你,果是难得。”
“谢陛下赞赏。”裴子云就要叩拜,皇帝端起茶饮了一口:“罢了,车内狭小,你这样闹起礼来,说话都不方便。”
“唉,说来说去,还是朕寿数太少了,要不,许多事朕就可以办的漂亮,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天下,我始终没有办到尽善尽美。”皇帝这样说着,看着裴子云,突然就是一句:“你恨不恨朕呢?”
听到这话,裴子云心中一凛,沉默片刻,说着:“要说臣心中完全不介意,自是假的,只是我曾经说过希期太平盛世,现在也没有改变。”
皇帝听着,顿时一怔,突然笑了起来:“说的好!朕乏了,你下车吧!”
皇帝说着,一时间脸色苍白,呆呆带着缅怀看着窗外。
“是,陛下。”车驾停下,裴子云下车站在路侧,只见皇帝看着窗外,似乎一直都是看不够,转眼,车驾又动了,左折缓缓开去,回向皇宫。
见着赫赫神威的车驾而过,裴子云突摸了摸脖子,笑着:“看来,这人头还在自己脖子上。”
这时,冷汗才渗了出去,片刻就湿了衣服。
“哼,我感觉的不错的话,皇帝你最后还是屡次试探,要是我不合乎心意,怕是立刻有杀身之祸。”
“唉,地仙终还不圆满,不是真仙。”
“不过,任凭你权拥天下,又能如何,怎敌得过天命无常?”裴子云抬眼望着,轻轻叹息一声,他有着一种强烈直觉,或皇帝就在今晚了,当下转身,就向着自己住所而去。
由于皇帝出巡,一路上看热闹许多,一时间找不到牛车,裴子云也索性散步而归,一路沉思,行到了裴府,不知不觉,夕阳已沉落,正是造晚饭的时辰,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一片金红晚霞余辉,却有难得的乌鸦翩翩翔舞,裴子云心里一寒,才进去,就见着二十个亲兵分两列,而中间是一个六品太监。
这行人见着裴子云进来,就一齐拜下:“下官(标下)拜见真君!”
“诸位请起。”裴子云:“你们这是何故?”
六品太监肃容再次行礼:“奴婢罗佑,奉皇上的命,委带天子剑,王命旗牌而来,听候真君调遣。”
说着,只见天子剑和青色令旗供在当案,见着这个,裴子云率众人再行三跪九叩大礼,起身后,罗佑又说:“以后六州都由真君节制,真君要下命令,尽由承顺郡王的名义发布,您说,我写!”
裴子云点首,正想说话,突全身一震,抬首看去:“真龙归天矣!”
不知道为什么,大徐太祖一崩,就觉得全身一松,这时也不说破,吩咐着:“既是这样,你们把天子剑和王命令牌抬入屋内,以香案供之。”
“我的府上,还有不少房屋,你们自己清扫下入住。”
“还有,不远就是余风酒楼,你们派人去吩咐,就说抬个五桌酒宴过来,我也算是给你们洗尘接风。”
“是!”众人都露出一丝轻松之色,各自散去。
待得了众人散去,裴子云才仔细看去,只见京城上,本来目光所及能见着,隐隐有青气氤氲如云,云中有一条青角黄鳞的真龙盘旋,这正是大徐气运的气相。
所谓龙气凝结,不是地穴,而是天下朝廷统治千千万万黎民所得,此时真龙一声哀鸣,一道淡紫气飞出。
这正是大徐太祖皇帝,只见皇帝似乎还着眷恋不舍,盘旋天空片刻,终才遁去不见,而在这时,真龙带着一些悲哀萎靡,又似乎充满未来生机和希望。
“不想大徐太祖连半夜也熬不到,看这时间,回到宫内不久,就驾崩了,刚才那精气神,是回光返照?”
“不管怎么样,终于轮到太子登基了。”站在了庭院中,夕阳沉入地平线,还有些余霞在,裴子云含着笑,却在想:“太子性格宽宏且不去说,最要紧的是,大徐太祖一去,就算以后天子想动我,也绝无可能了。”
“地仙一二重,是风雷应之,这我已经抵达。”
“三四重,分化元神,就可临时夺舍。”
“五六重,就是灵台灌溉,春雷洗礼。”
“七八重,就是铁铸铜灌。”
“九十重,就是返老还童。”
“再下,就是成就不老不死之真仙。”
“祈玄门的地仙,也不过四五重之间,就看数年后,我能有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