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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凌的名字被秦望提出,陆清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但秦望的下一句话却再次让他面对现实。
“陆清彦,你那真不叫谈恋爱,你那就叫养情人。”秦望作为陆清彦的好友,和他说话从不收着,他甚至因为陆清彦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而感到有趣,“你放眼看看,圈子里谁这么对老婆的?”
一刀,又一刀。
陆清彦沉默不语。
秦望在挂断电话前,似是试探又似开玩笑,“不过断了就断了,你不会真娶她做老婆吧?”
又是片刻间的沉默。
秦望得到了答案,没有等待陆清彦的话语,直接挂断了电话。
宽敞的办公室内,仅留一盏台灯。窗外,灯红酒绿,人流不息,整个京市还未到休息的时间。
陆清彦坐在办公室内,环顾一圈四周,突然感觉到几分孤寂。
徐天扬陪着陆清彦,他坐在外面的秘书办公室规划着陆清彦的行程,陈迪请假回家,琐碎的事情自然都落到了他手里。
“送我回漫城。”陆清彦右手手臂搭着西装外套,看了一眼表。
徐天扬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上陆清彦的脚步。看着自家老板精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西服,徐天扬又看了看自己连下摆都没有塞齐的衬衫,再次觉得对方非同一般,连续两天连轴转,一般人还真扛不下来。
熟练地将保时捷帕梅拉从停车场中开出,徐天扬透过后视镜,看到陆清彦流出的些许疲倦。但还没收回视线,就同恰好抬起眼眸的陆清彦四目相对。
尽管隔着镜片,徐天扬一瞬间却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手不自觉地将握紧了方向盘,明明跟了陆清彦一两年了,但他依旧会害怕对方身上的气势。
“陆总,刚才季哥打电话给我,说暂时还是没有苏小姐的行踪信息,但那些被苏小姐丢出去的东西,他自作主张重新放回地下室了。”徐天扬小声说道。
陆清彦收回了视线,移向窗外,过了片刻后才道:“我知道了。”
汽车停靠在漫城别墅外,徐天扬准备去开车库里那辆大众。他平日接送陆清彦,可来别墅区总不能公车私用,霸着陆清彦的车上下班。于是,背靠陆清彦,徐天扬大学毕业没几年就在北京买了辆代步车。
“老板,那我就回去了,明天您几点起床,我这边来接您。”徐天扬走之前说道。
然而,陆清彦突然叫住了他,抛出了一个难题。
“我对苏卿予如何?”
短短几个字,却让徐天扬背后一阵冷汗。他张了几次嘴,却没有一次能吐出话来。
“您,您给苏姐老送礼物,挺好的,我女朋友就特希望我给她送点礼物。”面对一张根本没有答案的试卷,徐天扬的条理性已经全部乱掉了。
见对方这副样子,陆清彦又怎会不知答案。从未在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陆清彦却突然问了一句话。
“送礼物,不正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吗?”
徐天扬准备说些什么,可陆清彦松开了领带,将衬衫衣袖挽到手腕上,“算了,我和你这种毛头小子聊这些干什么。”
站在别墅外,徐天扬抬头看着从窗户内流出的一缕灯光。他挠了挠头,给女友打了个电话,“喂,蓉蓉,我刚下班,嗯嗯,我知道,我一会开车的时候把位置共享打开,大概一个小时就到家了,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徐天扬眼角含笑,离开了别墅。
窗边,陆清彦站在那里,手中捏着一根烟,久久没有动作。
等到一根烟燃尽,陆清彦拿出了手机,点开微博进入热搜,已经有新的话题挂在了榜首。甚至苏卿予息影的消息还只是昨天发布的,可网友们的目光早已投入到下一个热点上。
但网络是有记忆的,陆清彦用不惯微博。他在微博搜索栏搜了苏卿予的名字,出现的关联人中,除了苏卿予和她的工作室外,排在第三的是名为“苏苏要做小鹿太太”的微博号。
陆清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的心突然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抓住,一下一下的,让他有一瞬间的呼吸变得急促。
苏苏。
是苏卿予在他通讯录里的称呼。
小鹿先生。
是他在苏卿予通讯录里的称呼。
“手机号给我?”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故作成熟,她抬起手拨弄着耳边发丝,想要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却殊不知就像初入森林的幼兔,将自己送到了猎人的手中。
陆清彦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看着小姑娘双手捧着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将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然后,她用她的手机拨给了自己的手机。穿着浆洗到发白衣衫的姑娘随后拿出自己老旧的智能机,糯糯地问道:“你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偷偷看了一眼陆清彦的衣服。
拉尔夫·劳伦经典版型衬衣,胸前有一个鹿的标志。苏卿予不懂这是什么牌子,可觉得那个小鹿的标志非常可爱。
之后,陆清彦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嘴角收拢不住笑意的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背过身将陆清彦的备注换成了“小鹿先生”。
鹿,陆。
陆清彦低垂着眼眸,眼前这个账号,宛如潘多拉魔盒一般,引诱着他点进去。
最后,手指点击,他进入了那条微博。
2010年、2011年、2012年,陆清彦坐在沙发上,从头开始,一条一条地看下去。
一个完全不同于他印象里的苏卿予出现在他眼前。
——如果十岁那年,我没有要求让妈妈陪我过生日的话,爸爸不会半夜骑车去接在公司值班的母亲,他们也遇不到醉酒的卡车司机,我也不会从此失去他们了吧。我为什么要过生日呢?苏卿予,你根本不配过生日。
……
——今天又是我的生日,去墓园看了爸爸妈妈。那天摸姥姥的手,发现上面有几道冻疮,她却还跟我说没关系。怎么办,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明明每次去看你们之前都说要做个坚强的人,可一看到墓碑上你俩的照片,眼泪总是不听我的话。
陆清彦的身体僵住了,他依稀想起他和苏卿予在一起后,两人过得第一个生日。
苏卿予用家乡习俗为借口提前告诉他并不喜欢庆祝生日,可他却认为这是苏卿予的矜持。
他让季礼特地准备了时下小姑娘最喜欢的生日宴会,爱心气球、翻糖蛋糕、化妆品礼盒。他提早将工作排开,带着苏卿予进入了被装扮一新的餐厅包厢。
“生日快乐。”陆清彦说道。
那时,她是什么表情……
苏卿予站在场中,两眼失神,在看到他期颐的目光时,喃喃道:“谢谢,我很喜欢。”
心脏外掌控的那张看不见的手再次一点点挤压着那里,他伸出手去摸烟盒,却发现早就空了,只留下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
陆清彦的作收紧紧攥了一个拳头,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继续看下去。
苏卿予的姥姥用年迈的身体为她撑起了一片绿茵,保护这株本就坚强的幼苗茁壮成长。苏卿予进入大学后,并未因为自身的贫穷自卑过。她同每一个大学生一样,享受着属于她的大学生活。
直到,“小鹿先生”的出现。
苏苏因小鹿先生迸发出热情,年轻人的勇敢被她运用的淋漓尽致。那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着她的身体,眼中只留下点点星光中小鹿先生的背影。
可小鹿先生呢……
看到微博里苏卿予提起的摆件,陆清彦微微一怔。
刹那间,他想起了什么,从沙发上站起身,快步迈进自己的书房。
摆放在书架上的枫叶板件做工精美,底座上的星光至今还泛着微亮,可他却没有看那玩意一眼。
陆清彦翻遍了自己的书房中所有的柜子,都不曾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拿出手机拨给了季礼,“蓝明那个摆件,你放在哪儿了?”
季礼还没睡,他被陆清彦问住了,思考片刻后,“不是放在您别墅的书架上了吗?”
“不,我说的是另一件。”
漫城别墅算是陆清彦的禁区,他很少让别人踏入。不过想起白天在地下室收起来的那堆杂物,季礼说:“您如果在别的地方找不到的话,可以去地下室看看,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您让保洁将不用的东西不都放在地下室了吗?”
地下室……
推开沉重的门,陆清彦走进地下室。季礼让物业将苏卿予扔掉的东西送了回来,此时没有整理,还堆放在一旁,可陆清彦的目光只有角落中属于他的那些箱子。
陆清彦讨厌杂乱无章,讨厌灰尘,讨厌霉味。
但现在,他在箱子中翻找着,透明胶条已经被撕开,证明有人打开过它们。
那会是谁?
陆清彦片刻间,脑海中闪过一个面容,寒意涌上,他的手指甚至都变得僵硬。
最后一个箱子了。
就像是面对一份即知审判结果的罪人,陆清彦打开箱子,那破旧、腐朽、几乎摇摇欲坠的摆件就躺在那里。
陆清彦眼中带着几分慌乱,伸手想要将它拿出来,可它坏的太彻底了,还没等他从箱子里拿出来,就散落在地,摔得细碎。
刚才放在身边的手机早就被扔在了一旁。
屏幕上,苏卿予用鲜活的语气描绘着她将摆件送给陆清彦时的喜悦。屏幕旁,陆清彦颤抖着手想将腐朽破旧的摆件重新拼起来。
然而,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