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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打算,盛夏趁热打铁,开始着手写书。
一篇两三个小时只是写的时间,前期需要大量查找和阅读资料,所以盛夏晚上回去就不能再继续做卷子了,只一门心思扎进诗词歌赋里,有时候一点睡,有时候两点睡,梦里也全是作古的诗人、词人。
如此就只剩中午的时间是完整而集中的。
盛夏每天匆匆吃完午饭,没回寝室,而是回到教室做卷子,下午上课前趴着桌子睡上十五分钟。做不完的傍晚吃完饭继续做。
这一周轮到她坐单独那列,没人打扰,清醒又独立。
她每天的睡眠时间,就只有四五个小时。茉莉花茶换成了白茶,又换成绿茶,盛夏也没管是什么,提神就行。
除了身体上略感疲惫,她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上一点也不困倦。
元旦放假一天,外加一个晚修,盛夏连着写了三篇鉴赏,还完成了一张理综卷。
跨年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是和李清照一起跨的。
诗词里伤春悲秋,现实中斗志昂扬。深夜吟诗作赋慢下来的节奏,都在白天的公式方程里找补回来,盛夏感觉自己在变成文理双全的“全才”之前,会先变成文理双废的“精分”。
休息的间隙,她刷了会儿空间,以前不怎么喜欢刷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跨年夜的朋友圈果然热闹非凡,尤其是二中的老同学们,有在滨江放烟火的,有烧烤摊聚会的,甚至还有灯红酒绿的。
然后盛夏就刷到了侯骏岐发的。
文字没什么意思:新年快乐。
配图是一张拍得还挺艺术的照片,正中是一只手拎着一杯……嗯,黄色上头饮料,他应该是坐着拍的,背景是台球桌,虽然被虚化了,盛夏还是看出卷起卫衣袖子俯身打球的身影,是张澍。
最近沉溺于他的笔记中,不断感慨学霸是怎样炼成的,盛夏差点忘了,她的同桌,才不是什么乖乖崽,是个“身兼数职”的不良学霸。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能玩。
社会。
盛夏赶个热乎,也发了一条说说,然后关闭手机,专心写稿-
侯骏岐家,地下室。
“砰”一杆进洞。
张澍收了尾,把杆子放一边,“换人。”
韩笑屁颠颠跑过去拢球,开球,和刘会安开一局黑八。
张澍往沙发一靠,摸出手机横着屏幕准备开游戏,看起来已经意兴阑珊。
吴鹏程见状,“双排啊阿澍!”
“嗯,来。”张澍语气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诶嘿?有人发了说说哦,”侯骏岐在一旁刷着手机,忽然极有兴致地念:“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什么意思啊?”
游戏刚匹配上,吴鹏程凑过来,“叽叽咕咕念什么东西啊?”
“一条说说。”侯骏岐神秘兮兮。
张澍眉头动了动。
侯骏岐认识的人里,会发这种东西的大概就只有……
他切出游戏画面,点开了Q.Q,吴鹏程自己一个人进了游戏,才发现张澍压根没进去,他开始嚎叫:“阿澍快点确定啊!你干嘛呢你!”
张澍没理他,点进空间。
他好友不多,所以盛夏那条说说下边,就是侯骏岐那张拍得颇为“纸醉金迷”的照片。
靠,还把他拍进去了。
张澍挑挑眉,她发这条说说,夸自己在默默赶路好好学习的同时,难不成是在讽刺他吃喝玩乐?
他忽然笑了——文化人,怎么这么可爱啊,嘲讽人都这么文明呢?
吴鹏程瞅见张澍那笑,搓了搓手臂,“干什么,一脸春心荡漾?”
侯骏岐意味深长地说:“嘿嘿,琢磨美女在想什么,不比琢磨游戏有趣?”
吴鹏程自己绕了绕,当然也懂了,还有谁影响力这么大?当然是盛夏了。这下他也没进游戏,不打了,虚心问:“所以这句话到底啥意思?”
“不知道。”侯骏岐摇摇头。
随后他们就看到,盛夏那条动态下边,出现了张澍的评论——
【你要偷偷学习,然后亮瞎谁的眼?】
哈?是这个意思?
怎么觉得这评论,黏糊糊的?
“澍,你俩到底怎么样啊?”吴鹏程问。
毕竟那天,盛夏她爹那闪瞎眼的履历、她爹和卢囿泽谈笑风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啊?
张澍声音还是没什么波澜:“没怎么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侯骏岐翻白眼,可别装模作样了吧,最近的低气压快把他憋死了。
“还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侯骏岐阴阳怪气,“为了给盛夏搞咱高一高二那些卷子,熬了几个夜啊?一个字一个字照着以前卷子打出来的!你不知道数学还有物理那些图,还得先去外边广告店用数位板画,最后自个儿也做了一遍还写了套解析,看着跟五三后边的专家解析似的,操,服了呀,我要是女孩儿我当即献身!”
台球桌边,刘会安和韩笑听了,也啧啧称奇,“牛逼啊!”
侯骏岐继续:“笑死了,还一百块卖了一份给陈梦瑶,拿着那一百块买了一只小麋鹿送盛夏了,人才啊。”
“这么七拐八拐的,当初谁说人生苦短不当情圣,宁愿去取经的?我看你这可不比取经轻松啊,阿澍?”
吴鹏程直戳要点:“你可别陷进去了,这辈子还长着呢,咱也不犯不着这么早吊死了,现在放手不折腾自己,她爸她妈那背景,她家,不一个阶层……”
谁都明白,谁都没敢提。那天在知道了盛明丰的身份后,刘会安又打听了他夫人,了不得,普通人能知道的就是,南理最早的商场就是邹家的。更了解一些的,才清楚,邹家算是百年儒商,人家做生意,也搞文化,富是不打紧,还沾着贵。
总之听起来就挺遥远的。
这个年龄,急什么,年少萌动罢了,没多久高考完就分道扬镳了,没有未来的感情,差不多就得了,以后回头一想指不定得骂自己傻逼。
吴鹏程点到为止,哥几个面面相觑。
张澍就这么听着,不言语,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刷着手机。
吴鹏程凑过去一看,好家伙,屏幕上是校运会时候的照片。
本来分明是一张合照,但被某人截的,只剩下他自己和盛夏,两个人中间宽得能再站下一个人。
不得不说,真是,般配。
得,一堆话也是白说了,这兄弟看着可不像是要放手的样。
球桌上已经不剩几个球了,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刘会安围着球桌转了半天,也没想好这球该怎么打。
张澍忽然把手机扔一边,仰靠在沙发上骂了声:“操!”
暴躁的一声。
几人都看向他,只见他颓然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还是很想得到。”
认命的语气。
得到。得到什么,得到谁?
不言自明。
张澍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把刘会安手里的杆子夺了过去,盯着桌上那颗怎么也打不着的红球,抬高杆子一蹬,白球弹起,跳过碍事的黑八,把红球撞进袋中。
一个精准的跳球。
“好球!”
“漂亮!”
张澍目光有些涣散,似是叹了口气,又好像只是松了口气,他开口,语气无波,像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阶层,不就是用来跨的。”
他什么都清楚,但只要那双眼睛看着他,他就只想对她好。
他还没开始呢,谈什么放手?
既然这样,那就死磕看看-
元旦过后没多久,盛夏就可以拆石膏了。
辛筱禾比她还要兴奋,嚷嚷着要在石膏上涂鸦。
“这么有仪式感的事,怎么能错过!”
盛夏好脾气地架起腿,让她涂画。
“写什么呢……”辛筱禾想着,已经开始下笔,黑色记号笔在上边留下她张狂的字迹:【东洲大学,我来了!】
盛夏:……
这下周围人都来了兴致。
“盛夏,我也要写!”
“我也要!”
“我我我!”
于是,盛夏边上围了一圈人,排队等着涂鸦。盛夏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是,捧着她的腿啊……
可同学们并不介意,还讨论着。
“这不比写在校服上有创意多了?”
“可遇不可求!”
盛夏:……
不过她很开心,看着大家一个个写上自己的高考愿望,心想,回头拆了石膏,看看能不能做什么处理,永久保存起来。
得亏是盛夏油笔多,什么颜色都有,没一会儿,石膏上半面已经没什么空隙了。
张澍和侯骏岐姗姗来迟,看见这么一堆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拨开人群一看,一个女生正蹲在那掰盛夏的腿,要写在侧面。
侯骏岐道:“有意思,澍,你也写一个呗?”
张澍看着密密麻麻的大学名字,不想扫同学们的兴致,但瞥一眼明明已经很累了,还甘之如饴的盛夏,淡淡说:“赶紧,要上课了。”
“澍哥才不用写,想考哪不行?”有人说。
“所以阿澍你是比较想去河清大学,还是海晏大学?”
大家都好奇,看着张澍。
盛夏没看他,只竖着耳朵听。
张澍没回答,盯着被围在中间的黑漆漆的发顶,问:“你自己怎么不写个?”
盛夏没反应过来是问她的,直到脑袋被一只大手揉了揉,发丝乱飞。
“哦哟哟哟!”
“够了够了!”
“靠,不问了不问了是我犯贱……”
“散了散了诸位!”
盛夏抬头,对上一双称得上温柔的眼。
人群作鸟兽散,盛夏怔然——他又在干什么!
她放下腿,嘀咕:“我够不着。”
“那你想写什么,我给你写?”张澍拿起笔,蹲了下来。
她猛然把腿收到桌下,“我什么也不想写。”
“是么,那我写。”他说着,把她的腿拉出来一些,在她腿弯后边空白处“唰唰”书写。
她坐着,他蹲着,整个埋头在她身侧,这姿势……太奇怪了。
他写完了,还盯着看了两秒,嘴角挂着笑,十分满意的样子,然后并不多话,把笔往她桌上一扔,回自己座位去了。
盛夏低头,看见一句话:【人生由我自在独行】-
艳阳高照的周末,盛夏拆了石膏。医生手里的电锯一响,盛夏就扑进了王莲华怀里,惹得王莲华没忍住笑。
石膏分离,露出惨白又泛着青紫的皮肤,盛夏还是吓到了,感觉不像活人的肌肤。
医生开了止疼膏药,交代一堆注意事项,盛夏就可以离开了。
盛夏因为提前锻炼了好一阵,下地没有痛感,只觉得轻飘飘的,不敢往受伤的腿偏移重心。
回到家,王莲华看着带回来的石膏,“这个真的是很不错,改天塑封起来,以后同学聚会的时候拿出来,很有意义!”
盛夏觉得再好不过了。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嗯不错……人生由我,自在独行……”王莲华念着,“这是谁写的,怎么年纪轻轻这么深沉。”
盛夏:……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王莲华顿了顿,显然是认出了字迹,“你写的?”
盛夏心下一慌。
她昨晚,扭着腿写下的,字虽然不如平时漂亮,但也还是极有辨识度。
所以只能点头:“嗯,写给同学们的。”
王莲华目光稍作停留,最终也没说什么。
盛夏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上面的字太多太乱,母亲没有注意,这句话,是有称呼的。
盛夏确实是引用诗句写给同学的,却不是写给同学们的。
这句话的右上角,有个名字。
【宋江: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无论以后会不会在一座城市,未来会不会再有交集,她都很高兴,在青春的尾巴,遇见了这样一个耀眼的人。
很高兴认识你啊,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