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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阳还是头一回听谌衡讲关于南舒身世的事儿,顿时噤声,以后都不敢再提。
四年前,南舒来到谌衡身边时,他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沓沟里乱窜,只是听人说谌衡是在一个暴雨天捡到的南舒。
南舒的爸爸叫南书沉,是一家国营企业老总,忙活了大半辈子才够上这个位置,难得清闲了一阵,那新买的老板椅还没稳稳地坐上一年,就因涉嫌职业侵占罪被依法立案侦查,判处了六年有期徒刑。
入狱的第二天,他的妻子在一场车祸中身亡。
巧的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南舒亲眼目睹了爸爸被捕和妈妈车祸的全过程,一个人整整崩溃了三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那会儿,好多人都知道南书沉犯了罪,已经开始服刑了。同学、亲戚、朋友对她避之不及,瞧见她就如同撞见过街老鼠,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她一个人去完善后事,配合警察办理所有的手续,紧接着去求小姨和小姨父帮忙,人家连门都不让她进,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南舒因缺课过多,被原来的学校劝退,每天躲在空荡荡的家里,经常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昼夜颠倒,失眠,暴躁,难受,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个人身上,就跟疯了一样。
她也的确是“疯”了。
如此糜烂地过了一个月,在高烧的第三天,南舒实在忍受不了,拖着昏沉的身子去到医院。
给她看病的医生是个中年妇女,皮肤白白,看上去和蔼可亲,戴着厚重的近视眼镜,抬手推了推。从医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有哪家的女孩儿会这么惨。
南舒几天没吃东西,身子骨瘦瘪瘪的,蹲在洗手间里干呕,额头烫到不行,整个人跟萎了似的,毫无精神气。
医生告诉她:“姑娘,你病了呀。”
她脱口而出的语气不像是平常告诉病人“你生病了”如此简单,而是带着怜悯和同情,在暗示着,你哪哪都不好。
可具体哪里出现了问题,这可说来话长。
南舒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一声不吭,像筑起了一栋围墙,躲在里面,将自己死死地困住。
别人不知道她发生过什么,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她带着满身的犟脾气,除了点头和摇头,与人毫无交流,凡事都要自己憋在心里。
医生说:“等发烧好了,我带你去做个测试。”
南舒没问是什么测试,却在隔日听见她站在走廊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同事说:“……真是可怜,才十九岁,孤零零一个人来到医院,也没人管。感觉是不是有点抑郁啊?”
甭说别人,连南舒都嫌弃自己,她感觉自己的身心在慢慢地腐朽、坏掉,有一根针扎进她的心脏里,粘稠的鲜血流出来,淌得满地都是。
她好不了了。
这种无助和彷徨感蔓延在她骨髓中的每一寸,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神经,她开始讨厌那些异样的眼光,也极度害怕自己的余生会这样度过……
次日。
医院里的护士发现南舒不见了。
那天晚上北京气温骤降,浓浓的乌云将微弯的月亮藏在身后,大雨倾盆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冲刷着沥青色的路面。
如此恶劣的天气,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医院第一次时间报警联系警方寻找,以医院为圆心向外扩展足足找了她一天一夜,怎么都找不到。
刚巧,在同一天,公安局来了个与南舒有关系的人。
他叫宋明远,一身的海龟精英味,藏蓝色的西装笔挺利落,似乎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了这儿,脸上漫着风尘仆仆的疲惫感。
警察问他和南舒是什么关系,宋明远递了张名片过去,然后说:“我是南书沉曾经资助过的学生,这几年一直在海外从事律政行业,他曾认我为干儿子。若找到南舒,请务必联系我。”
警察看他一表人才,精致的五官透着英气,翻了下资料,半信半疑道:“既然如此,你也想想她可能会去哪,向我们提供线索,尽快破案。”
宋明远一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对南舒并不了解,印象中上一次见面时她才八岁,八岁小女孩的心思怎么能跟十九岁比。
他缓缓开口:“我尽量吧。”
后来,这失踪案拖了三个月还没告破。
三个月后,宋明远在一家咖啡厅约见委托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透过玻璃窗瞧见一个酷似南舒的女孩儿被一个男人牵着走进对面的一家Chanel实体店。
宋明远主动暂停了与委托人的谈话,走过去瞧了眼。
三个月过去,那会儿的南舒算不上精神很好,依旧瘦瘦的,脸上没什么肉,却仿佛已见阳光。
不再如医院里的医生描述得那般,眼中满是黯淡,毫无期待。
而这份期待,很显然是她身旁的男人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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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舒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悠然自得地坐在谌衡平时办公的椅子上转,用手机把需要翻译的文档传送过去,打开WORD,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校对电脑直译出来乱糟糟的中文片段。
谌衡的书房有种幽沉的味道,木质书架上藏了许多国外经典名著,她闲暇时都会拿出来翻一翻。
对于她进书房这件事儿,他一点不计较。
工作上的文件他总是习惯储存在移动盘里,以确保安全和随时调用,所以电脑干干净净,不存在不允许打开和查看的内容。
少女莹白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触,认认真真地阅读一遍,校对完把文档发送过去,又开始捣腾自己的论文。
在书房里待了一上午,南舒脖子都酸了,桌上放着一杯牛奶,早就被她喝得见了底,只剩浅浅的一层乳白色的奶渍。
突然,手机亮了下。
南舒把论文的事儿搁一边,打开微信,点进聊天框。
宋明远:【我回来了,见个面吧。】
南舒看了眼时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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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点。
宋明远约她在世贸天阶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他穿着笔挺西装,提前半小时来到,点了一杯拿铁和Whisky。
南舒来到时,腕表的指针刚刚好指向两点钟。
宋明远推了杯拿铁过去,笑着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语气像是家长式的询问,令南舒微微的不适应。她捧起拿铁抿了一口,是热的,室外零上两三度的天,把她的手心弄得冰凉,正好被这杯咖啡暖了一下。
南舒说:“谢谢,还行啊。”
她把咖啡搁在矮几上,刚准备说正事,瞧见他下巴泛出隐隐的胡渣,随口一问,“刚出差回来?”
宋明远倒也不客气地说:“刚下飞机。”
“你没必要这么急赶过来。”南舒说。
宋明远笑了:“想到就做了,早忙完早休假。”
好吧。
他问她:“你真的想帮爸翻案。”
宋明远是南书沉的干儿子,按理说,他叫南书沉一声爸也是应该,但这么多年过去,南舒还是觉得别扭。
南舒认真地说:“虽然他平时对我不怎样,但是在朋友和同事间的为人并不差。以前他就跟我说过,人活一辈子赚那么多钱反正也花不完,现在日子无忧,钱、权和地位都有了,人生算得上是圆满,没什么渴求的,等退休了就带我妈去国外享晚年……”
宋明远打断了她:“一个人的阴暗面怎么会表现给自己亲近的人?”
这话说的是没错。
南舒继续说:“可能我的想法是幼稚了些,但仔细想想,当年的案子确实判得蹊跷且迅速,而且也有我的原因,因为一些事情,我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努力……”
南舒之所以想要翻案,是因为上个月去见南书沉时,他隐隐传达给她一些信息。
她回去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联系的宋明远。
现在,南舒把南书沉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他,宋明远怔了半饷,似笑非笑地问:“是么?”
口吻掺杂着不信任和些许荒唐,听这意思……怎么有点冷嘲热讽的味道?
这场谈话越来越没意思。
南舒是个精明人,她垂着眼,慢慢地喝了口咖啡来掩饰尴尬,感觉说再多也没有用,干脆只嗯了一声。
爱帮不帮吧。
宋明远见她逐渐有生气的征兆,突然又改了口,“我回去想一下该怎么处理,然后我们再详谈。”随后,为了缓解气氛,他转了个话题,“快毕业了吧?现在在干什么?实习?”
南舒说:“还没,写论文。”
宋明远看着她,全身上下透着白皙,脸蛋没有之前那么瘦,一看就知道被人养得很好,“什么时候毕业典礼?”
“还早呢。”南舒算了一下,“六月份吧。“
“拍毕业照的时候,可以喊我一声,给你们拍照。”
“再说。”
干瘪瘪的聊天内容,南舒觉得挺没意思的,低头睨了眼时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南舒,”宋明远却忽然激动起来,盯着她敷衍的侧脸,咬着牙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爱上谌衡了?”
听到这,南舒彻底爆发,反唇道:“这句话……你应该很早就想问了吧?从我说要给南书沉翻案开始,你就已经肯定了你心里的想法。从始至终都认为我是带有目的地、虚伪地请你帮忙。既然如此,那这案子你别翻了。”
反正,她也不喜欢强迫别人干他不愿意的事儿。
南舒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
因为刚刚的那场谈话,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一天的好心情都终结在那儿。
南舒走进校门,随着人流往教学楼的方向而去,找到今晚开讲座的阶梯教室,一进去便瞥见了温亦欢。
她提早帮她占好了的座,在最高最角落的位置等着。
这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外交部遴选考试经验分享会,外语学院强制要求学生必须参加,能不缺席就不缺席。
南舒参与度几乎为零,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讲座中堂休息时,温亦欢不解地问:“南舒,你怎么不听啊?平时上课那么认真,成绩也那么好,你是很有可能通过遴选的,多听听别人的考试经验,或许会事半功倍。”
南舒怔了几秒,知道她是好心建议,撑着脑袋笑了下,淡淡地说:“我对外交部没兴趣。”
温亦欢被这个回答哽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为……你会喜欢外交部的。”
毕竟喜欢的人都在里面,怎么会没兴趣?
讲座结束。
南舒收到宋明远的信息:【今天的态度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翻案的事,我尽力一试。】
刚忘了的事,又被提起来。
南舒气得差点儿将手机从窗户抛下五楼。
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她为南书沉翻案,是为了洗污点,然后毫无阻碍地嫁入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