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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时,风也温柔、雨也温柔。
不爱你时,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林岁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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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林岁岁并没有李俊才形容那么夸张。
美术室没开空调,她蹲了一阵,周身渐渐开始泛起冷意。加上低烧反复,人本就有些眩晕、迷迷糊糊的。起身太快,才不小心晕了一下。
路过那老师恰好看到她摔倒一幕。
画面显得十分恐怖。
李俊才怕学生出什么事,立即打电话,将张美慧叫来学校接人。
林岁岁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在医务室等了一会儿,不自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后第一眼,和张美慧对上视线。
倏忽间。
她整个人僵硬到几乎无法动弹。
只愣愣望向她。
“……妈?你、你怎么来了……”
张美慧一身经典ARMANI套装,Tiffany项链搭同款耳坠,手拎LV经典老花包。
妆容精致、且不惧严寒。
像是刚从哪个谈判桌下来的精英人士。
总归,同学校氛围格格不入。
林岁岁没想到,张美慧会出现在学校里。实在让人紧张又害怕。
明明,大家心里都知道,江城很大,世界上没有很多巧合。
但林岁岁还是害怕。
怕有人认出她、怕有人知道什么、怕有人在背后议论。
这比被同学们知道她是个聋子,还要叫人羞愤欲死、无法自处。
林岁岁脸色苍白。
手指脚趾都不自觉蜷缩起来。
好在,她本就是病人,这般表情,也不算突兀。
或是李俊才也没想到,林岁岁这敏感腼腆性子,竟然有这样一位母亲。
摸了摸半秃脑门,颇为不自在地笑起来。
他说:“林同学,你发烧晕倒了,你妈妈来接你回家休息,书包也给你收拾好拿过来了。不用着急,等养好病再来上学。”
“李老师,我……”
林岁岁拧眉,急急开口。
张美慧打断她,语气凌厉:“行了,走吧。”
在外人面前,林岁岁不想争吵,惨白着一张小脸,慢慢从病床上爬下来,走到李俊才旁边,接过书包,小声道了个谢。
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出医务室。
不远处。
一个颀长身影靠在走廊墙边。
安静沉默,宛如影子。
林岁岁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凝聚到那人身上,疑心自己是不是发烧头晕,看花了眼。
陆城怎么会在这里?
这又不是教学楼,连路过都显得好没理由。
况且,现在还是午自习时间……
只一秒,张美慧停下脚步,扭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林岁岁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越过陆城。
一时间,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刻意,倒显得自己心虚起来。
明明是同班同学,打个招呼也无妨。
好在。
陆城也没有出声喊她,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两人位置间错。
渐行渐远。
直到上了张美慧的车。
林岁岁将手机从书包里摸出来,开机。
第一眼就是陆城消息。
时间在半小时之前。
Lc.:【你怎么样了?】
Lc.:【我去找你。】
林岁岁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美慧正开着车,听到声音,侧眸看她一眼。
随口问道:“你喜欢刚刚那个男生?”
林岁岁脑袋“轰”地一声,直接吓懵了。
好半天。
她用力摇头,磕磕绊绊地答:“没、没有……”
张美慧笑了一声,“岁岁,你从小就最不会骗人。脸上完全藏不住心思,还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
“喜欢就去追。我们家没有什么不可早恋的老观念。你马上满16了,也是可以谈个恋爱了。喜欢谁是自己的事,别犹豫。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了。”
林岁岁捏紧了手指。
默不作声地用力摇头。
仿佛在否定张美慧,也在否定自己。
直到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本质来说,她和张美慧完全就是一种人。
只是张美慧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而林岁岁,由于年龄尚小,脸皮更薄一点,才不至于如同她妈一样荒谬。
薄倩一点都没有说错。活该她被骂,不委屈。
她低下头。
将嘴唇咬得生疼。
好在,现在叫停、不算太晚。
……
林岁岁这一病,直接病了好几天。
再翻过周末,复习三天,周四周五就是期末考。
班上几乎人人自危。
恨不能将公式连纸带墨一起吞下肚子,消化个干净。
唯独陆城,日日在教室凑个人头数,实际上,整个人都有些心思不宁。
林岁岁一直没有回他微信。
很奇怪。
陆城面无表情,将那本《舒婷诗精选》从书包最底下挖出来、放在桌上,翻来覆去地把玩。
有些事,无法深思。
深思也深思不出什么结果。
因为心脏病,陆城打从很小起,就有一定厌世心理。父母给的亲情不是他想要的,只让他在深渊里越陷越深。
像是累赘,丢不掉、又抛不下。
只得用“亲情”绑着人前进,叫人人都痛苦万分。
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有什么在乎的。
总归会死的,不是么。
他这个病,手术一台一台做,再往后,还能怎么样?
换心?
换了又能坚持多少年呢。
玩世不恭,混着一天又一天,很好啊。
他也不想给谁的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笔画。
但是林岁岁不一样。
和所有人不一样。
她像是个受了伤、误闯雪山的小鹿,从陆城捡到她助听器那一瞬间,与她对上视线,他就很清楚。
小姑娘孱弱、无助又乖巧。
陆城把这十几年所有的善心都给了她。
自己已经走不出这座雪山。
但林岁岁还可以走出去。
所以,他不能给她任何希望——他也不懂,到底怎么样,才能守护一只小鹿。
没有人教过他。
-
周一清早。
张美慧将林岁岁叫起来。
她的病在周五就已经痊愈,咳嗽症状也全数消退。
张美慧陪了一周,耽误了不少工作。
“年末了,公司那边事情太多,我这几天还是没空回来。给你请了个小时工,每天来三个小时,帮你打扫做饭。”
林岁岁向来没有意见,讷讷地应了声“知道了”。
张美慧收拾好东西,飞快地化了个妆,说:“我开车送你去学校,早饭就路上随便买点吧。”
“嗯,好。”
……
时间尚早。
林岁岁第一个走进教室。
她手上拎了豆腐脑并一根油条,慢吞吞地解了塑料袋,开始小口吃饭。
冬日,气温太低。
没一会儿,豆腐脑就没了热气。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达。
她将早餐扎紧,顺手丢到后头垃圾桶里。
翻出作业本,开始对答案。
薄倩就是这会儿来的,张望几秒,立刻锁定目标。
她笑着喊人:“林岁岁学姐。”
林岁岁抬起头,愣了一瞬,倏地庆幸、自己已经吃完早饭。
要不然,估计再吃不下去。
薄倩冲着她招手,“有点事,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
走廊人来人往。
两人下了一层楼,绕到高一教室。
楼梯旁边就有一间空教室。
等到没人处,薄倩再没法维持表情,忽地,整个人都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你跟陆学长说什么了?!”
一整周。
足够人做好心理建设。
林岁岁面不改色,轻声作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薄倩狠狠地瞪着她。
半响,冷嗤一声,“我们分手了,你满意了?”
“……不关我的事。”
薄倩:“你可真是有够白莲的!之前我的提醒还不够吗?偏要我把话说得难听?林岁岁,你少装可怜了,占了个同桌位置,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特别人物了?艺术节上台就耳聋,让陆城众目睽睽之下来哄你,是不是得意的很?送本什么酸诗,很撩人嘛!有种你就表白啊!我不怕你来明抢,就怕你这种人,暗搓搓搞小动作。恶心。”
林岁岁嘴皮子没薄倩溜,一通冷嘲热讽下来,将她砸得头晕目眩。
重重咬着唇,拼命摇头,“没有,没有这种事。”
薄倩气上头,一把抓住她手腕,逼迫林岁岁直视自己眼睛。
“还说没有!怎么样,感个冒还去陆城面前卖惨,是不是说我怎么你了?害得你病情加重了?叫人跟我分手?你可真是使得好心机啊。我听说,你成绩差得很,还是花钱硬塞进我们学校的,原来脑子都往这种地方使了!”
“没有!……”
“这么小就会当小三了,恶心!”
“……”
天旋地转。
“小三的女儿以后肯定也是小三!”
“看着模样乖乖巧巧的,指不定和她妈一样有心思呢!”
这些画面和语句,仿佛已经成了心魔。
时时刻刻,叫人痛不欲生。
林岁岁眼睛发烫,强撑着同她对峙,“你胡说!”
想到苏如雪同她说得那些话,再见林岁岁这般刻意娇弱的模样,薄倩实在难以冷静。
苏如雪早有了新男友,又何必骗她。
既然,林岁岁能哄得陆城甩掉苏如雪,自然也能叫他甩了她。
她咬牙切齿。
手上不自觉用了力。
林岁岁感觉手腕上一阵刺痛,皱起眉,“啊”了一声。
这双手,是拉琴的手。
本来就瘦得弱不禁风,平常也要精心保护,不能受一点点伤,影响手感。
脆弱得要命。
薄倩不知轻重,只重重一捏,就叫林岁岁眼眶噙了泪珠。
“装什么啊,我是打你了还是怎么你了?握了一下手腕而已,哭个屁!绿茶婊就是你这样的……”
话音尚未落下。
教室后,传来一道声音。
“松手。”
两人都吓了一跳。
齐齐回头。
一个男生从最后空地上,慢慢坐起身。
身下,还放了一张粉色瑜伽垫,显然是用来睡觉用。
有桌椅挡着,进来时,谁都没有发现他。
男生揉了揉眼睛,看向林岁岁。
两人对上视线。
他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头发鸡窝一样顶在脑袋上,看着很是狂放不羁。
扬了扬眉。
男生开口道:“快点松手,吵架就吵架,打人就说不过去了。而且,薄倩同学,你不知道吗?艺术家的手,比生命还珍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