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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蝴蝶终其一生也飞不过的沧海。我只能仰望,别无所求。」——林岁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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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前。
林岁岁去找陈一鸣,说了来意。
陈一鸣有些惊讶,“可是,你昨天不是还不愿意吗?”
……还因此和方茉发生龃龉。
他将未尽之言咽下,笑了笑,说:“没关系哈,咱们这些活动全都遵循自主自愿的原则,不用因为别人的话勉强。”
林岁岁嘴唇动了动。
“不勉强。班长,请你让我参加吧。”
她想和陆城一起坐在台上演奏。
提琴和钢琴,天生一对。
哪怕对陆城来说,这只是给她解围、应付学校活动的一个大麻烦。
哪怕下台之后,这轮心中的皓月,还是高挂在夜空中,触不可及。
但林岁岁想和他合奏一次。
就一次。
给自己第一场暗恋,留点回忆。
或者,等很多年以后,所有年少友情都走向陌路之后,陆城翻到高中时照片,会想到这次表演、想到有个会拉琴的同桌,像萤火一样,点燃些许昔日记忆。
这也可能是她唯一一次机会,能同陆城比肩了。
林岁岁握紧了拳头,愈发坚定,“……班长,求求你。”
陈一鸣被她严肃神色吓了一跳,连声音都磕绊了一下,“那、你愿意当、当然好啊。辛苦你了。”
“不辛苦。谢谢班长。”
林岁岁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气场默不起眼,偏偏眼睛里闪着光。
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高兴极了。
小姑娘从胆怯外表里剥出了柔软内核,不自觉地熠熠生辉。
同陈一鸣挥了挥手,她转过身,拎着书包,脚步轻快地离开教室。
好半天。
陈一鸣低低地清了下嗓子,掩饰住失态。
……
周五班会课。
高二2班开始第一次合唱排练。
这种事,搁初中那会儿,还能用“集体荣誉感”说事,调动所有人情绪。但一进高中,所有集体活动都好像成了一种任务,阻碍休息、阻碍学习、阻碍高考,好像就差那么几分钟,就能耽误考清华北大一样。应付起来,总归有些麻烦。
方茉在给所有人按照个子排队。
她虽是文艺委员,主要还是因为人有十年美术功底。
在音乐这方面,并无建树。
好在,这种学校汇演也用不着什么专业知识,网上下个谱,按照男女声分俩声部,再唱着合一合,就能搞定。
曲谱早已经发到每个人手上。
教室前排桌椅都被挪开,留出空地站位。
同学们手上都捏着纸,也不大听指挥,自顾自地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只有方茉喊到人,才挪挪脚步,换几个人说话。
总之,一片吵闹。
林岁岁则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抿着唇,手指不自觉地搅动,看起来有些低落。
整个人就像一株孤独壁花,悄无声息、隐在光的背面。
倏地,旁边桌椅传来轻微动静。
她侧眸看了一眼。
是陆城回来了。
从班会课开始之后,陆城人就整个消失不见,直到这会儿才回来。
正好,他弹琴,用不着排位置,钢琴放哪里坐哪里就是。
当然也用不着练唱。
陆城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只是回来收拾书包,看样子,是准备提前走人。
见到林岁岁孤零零坐在位置上,动作一顿。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挑眉,居高临下看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没意思?”
林岁岁摇摇头。
并没有说是“没意思”还是“没有没意思”。
陆城想了半秒钟,决定,“走吧。”
“……啊?”
他将书包背到肩上,转身,朝着林岁岁勾勾手指,示意她跟上自己。
这个动作,如同有魔力一样。
林岁岁脑子被下了咒,甚至没有多想,只是跟随本能,便随他离开了教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操场。
林岁岁终于如梦初醒,停下脚步,小声道:“还没有到放学时间呢。”
陆城笑了一声,“谁说要走了?”
早已经进入十一月,这几天,江城气温一降再降,秋风冷得刺骨。
学生纷纷在校服外套里加上了各式保暖衣物。
陆城却没有多穿,甚至,他几乎不穿校服,平时都穿一身黑色加绒卫衣,或是白色、灰色之类,瞧着少年感十足。校服外套就被一直丢在教室里,必要时,应付一些李俊才的念叨。
这会儿,他将卫衣袖口挽起,翻到手肘上。
又去旁边器材室拿了篮球,随意地放在手指上转了一下。
操场没有别人在。
篮球落到地上,发出“咚咚”声响。
陆城拍了两三下,起跳,一个漂亮抬手,将篮球扔进篮筐里。
接着,淡淡开口道:“你做题吧,有什么不会的,从我包里翻出来参考。”
林岁岁傻傻愣愣地“哦”了一声。
手忙脚乱,去书包里翻作业。
陆城好似真的只是把人从教室带出来而已,听到回答后,没再管她,转过身,自顾自玩球去了。
但气氛这般,让林岁岁很难集中注意力。不消片刻,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方窥去。
陆城个子高、身材好。
再加上手长脚长,打球时,动作极为养眼迷人。
林岁岁欣赏了一会儿,复又拧起眉。
渐渐开始走神。
他不是有心脏病么?
打篮球这种剧烈运动……没问题吗?
说起来,之前好像也听说过,陆城经常和其他男生一起打篮球,甚至还和校篮球队的男生很熟,应该是经常一起玩。
可能,并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呢?
……
陆城投了会儿篮,抱着球,慢吞吞走到旁边休息。
林岁岁眼神没有焦距,该是还在发愣。
见状。
陆城笑了一声,开口:“要睡过去了?”
林岁岁瞳孔轻轻震动,赶紧摇头,“没有。”
“这次合唱你也不参加吗?”
仿佛闲聊一般,陆城随口问道。
林岁岁蓦地低下头。
一时之间,有些难以作答。
毕竟,陆城是为了帮她解围,才答应伴奏。
要叫她如何说出口,她又改了主意呢?
好半晌。
林岁岁在陆城清冷目光中败下阵来,小声说:“……我想试试。”
“嗯?”
“想试试去拉琴。……对不起。”
陆城扬了下眉,“是你的决定,跟我道歉做什么?”
“……”
当然是因为感觉抱歉,给他带来了这么个麻烦事。
但她太想同他合奏一次,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出尔反尔”的事精人设。
真心话,往往难以诉诸于口。
林岁岁只说:“可能会拖累你。”
陆城被她逗笑,又转了转篮球,浑然不在意地道:“喂,一个可有可无的表演而已,你还当什么大事不成?就算你搬个椅子坐台上发呆,都不是问题。小丫头真是又呆又笨,死脑筋。”
说完。
他起身,继续一个人打球去了。
留下林岁岁坐在原地,讷讷许久,叹气。
陆城什么都不知道。
同他真是说不清。
-
周六清早。
林岁岁睁开眼。
窗外,秋风凛冽,将泛黄树叶吹落到地上,飘飘荡荡,瞧着有些凄凉。
太阳倒是不小,独自挂在半空。
是个好天气。
张美慧自那天带她去看过医生后,没再回过家。
林岁岁也不在意,洗漱完,烤了面包,再倒一杯苹果汁,应付当做早餐。
将碗碟放到水槽里,她仔仔细细地洗了几遍手。
然后,去客厅角落,将那个积了灰的巨大琴包打开。
灰尘漫天飞舞。
随着光线,忽隐忽现。
林岁岁眼睛有点泛红,咬着唇,擦拭琴身、琴马、拉弦板、尾枕和指板,按照记忆,一一调试完毕,又重新装了弦轴。
阳光洒进房间,低音提琴像是一把尘封已久的剑,静待着再次奔赴战场。
林岁岁凝视它良久。
再也忍不住,趴在地毯上,抽抽噎噎、直至嚎啕大哭。
她已经听不见了。
助听器再先进、那也不是她真正的耳朵。
作为一个提琴手,听不清琴音,如何才能感知到琴与身体的共鸣呢?
就算勉为其难地继续学习,也永远只能止步于此。
她不是天才,没办法克服这种条件、取得什么非凡成就,只能当做玩乐工具,聊以调剂生活。
这个梦。
这辈子都没法完成。
求而不得最伤人。
……
在家练了两天,林岁岁找到了一点点从前手感。
只是,手指和手臂都还没有重新习惯,加上她练得着急,强度过大,周一一起床,整个手臂、牵着背部,皆是酸痛不已。
早自习尚未开始。
她悷悷地趴在桌上,动弹不能。
姜婷难得到得也挺早,坐下后,先鬼鬼祟祟地将什么书塞进桌肚,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扭过头,和林岁岁打招呼。
“早啊宝贝儿。”
林岁岁捏了捏脖子,轻轻应和:“早上好。”
姜婷:“怎么了啊?落枕了?”
“没有……唔,抽筋了。”
她垂下眼,不想被追问,便小声撒了个谎。
好在,姜婷也没有怀疑,倒是兴致勃勃地同她讲起悄悄话,“我这两天看了本小说……”
“什么小说?”
“就是言情那种,你懂吧。”
姜婷指了指桌肚,“我家里人不让我看这种杂书,还差个结尾,只好带到学校来看了。”
林岁岁笑起来,随口问道:“是因为你哥哥不让看吗?”
瞬间,姜婷脸色微变。
正欲解释,忽听到教室外面传来起哄声、还有男生在吹口哨。
姜婷注意力被转移,拉着林岁岁起身,去后门围观。
只一眼。
林岁岁就看到人群中央的陆城。
他正被一个女生拦着说话。
旁边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其实也无需多猜。
姜婷叹了口气,“圣诞节快到了,城哥又要开始被日常表白了。这些妹妹是真不怕老师来抓人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