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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
林岁岁并不是能言善道的人,陆城也不算爱说话,自然没有人开口。
好在,两人身高差显著,仿佛真兄妹一样。
哪怕静谧无声,气氛也不算尴尬。
这段路不长。
像是一个梦中童话。
林岁岁矛盾极了,想让这段路一直走下去,又想迫不及待地回家,翻开日记,把这一刻的幸福感记录下来。
这一切,陆城完全无知无觉。
两人路过校门口。
倏忽间,一道黑影从旁边窜出来,拦在前面。
女生声音高亢、满含怒意,侵袭而来,“陆城!”
陆城和林岁岁同时停下脚步。
苏如雪指着两人,口不择言道:“好啊!我说怎么突然就要分手,原来是找新欢了!陆城,就这萝卜头一样的丫头,你也看得上?!”
陆城蹙起眉,声音不悦,“苏如雪。”
“怎么?”
“之前没跟你说清楚吗?分手是因为我腻了,和别人没关系。”
路灯下,苏如雪眼里噙了泪珠。
语气依旧咄咄逼人:“我都跟着你一路了,现在被我抓了现行,你居然还不敢承认吗?”
陆城脸上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之意,“随你怎么想。”
再不想同苏如雪纠缠,他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一大截。
意识到小尾巴还没跟上,顿了顿,扭过头,冲着林岁岁眯了眯眼,“还愣着做什么?”
“哦……哦,来了。”
林岁岁小跑着追上去。
这是明晃晃地在无视苏如雪。
浓情蜜意仿佛还是昨天,今天就形同陌路,冷漠至此。
甚至,陆城连个理由都懒得编。
不过就是腻了。
烦了。
林岁岁百感交集,竟然也没有多少窃喜,偷偷侧了侧脸,余光觑了觑被丢在原地的苏如雪。
苏如雪直挺挺地站在路灯下,没有再纠缠,脸上带着不甘和恨意。
随着光线,明明灭灭。
林岁岁回过头,踩着陆城的影子继续往前走,不再多看。
她没有本事横刀夺爱、也不是既得利益者,用不着假惺惺地悲天悯人。
同苏如雪一样,只是盲目地追着光。
再用力,好像也握不住一丝一毫实质。
-
期中考改卷严谨,分数没那么快下来。
学校气氛比往常还要热烈许多,有点末日狂欢的意思。
早自习,李俊才进教室,顺着这吵吵嚷嚷氛围,宣布了元旦晚会通知。
“和去年一样,校艺术节连着迎新一块儿,每个班出节目啊。我看看……嗯,还有三周,够用了,圣诞节会筛选节目、彩排,咱们就尽量多多益善,免得全被刷了,不好看。”
“哇哦——”
“去年晚会放了半天假办的是吧?今年还会放吗?”
“肯定啊,后头连元旦小长假呢!”
“激动!”
“……”
一时之间,手舞足蹈、议论纷纷。
李俊才拍了拍黑板,乐呵呵地做了个暂停手势,接着说:“打住打住,还有一件事。明年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日子吧?咱们祖国的整寿!所以这次每个班都得出个红色合唱曲目,是学校安排下来的任务,得人人参与哦。那就交给班长和文艺委员来组织吧。……”
工作交代完毕。
他轻咳一声,“那大家继续早自习。林岁岁,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贸然被点到名字,林岁岁愣了愣,抬起头,同李俊才对上视线。
李俊才没给更多讯息,只朝她安抚一笑。
拿着教材,晃晃悠悠地走出教室。
班主任一走,少年们立刻成了脱缰野马,没了桎梏,悉悉索索、交头接耳,胡天海地地讨论起艺术节的事。
唯独林岁岁怯怯地站起身。
正欲跨出去。
蓦地,陆城将脑袋从桌上抬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她:“惹事了?”
“……没有啊。”
想了想,林岁岁反应过来,“可能是考砸了吧。”
这都过了几天,也确实该出分数了。
在她以前的学校,各科老师也喜欢考完试先找学生去谈话,了解情况。不过那时候,林岁岁还算得上学习态度端正的优等生,自然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没想到,进八中第一个考试,就沦为谈话对象。
实在叫人灰心丧气。
闻言,陆城摸了下头发,声音逐渐清晰,“别去,别理他。”
“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等着去挨骂呢?老子罩着的人,谁都批不得。”他冷哼一声,“让老李头来找我就是了。”
林岁岁诧异地张了张嘴。
陆城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这说法,已经超出了她一个普通乖学生的认知。
原来,还能这么反抗老师的吗……
胆子好大。
但是好像又有点酷。
林岁岁和每个怀春少女的心情一样,将心上人每一句话,都认作独一无二的偏爱。
只是,心动归心动,她胆子小,实在没勇气如他所说那般,违抗老师。
在原地踟蹰片刻,到底是轻声拒绝,“我还是去吧,万一李老师有其他事……”
陆城“啧”了一声,拧眉,“好学生就是麻烦。”
“……”
“去吧去吧,别哭着鼻子回来,那可就成林妹妹了。”
说完,他没再多言,接着趴回桌上闭目养神。
林岁岁独自一人去了李俊才办公室。
脚步行至门口。
停顿半秒。
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抬手敲门。
办公室大门没关紧,留了缝隙,里头声音慢慢飘出来。几个老师在聊天,话题中竟然提到了陆城。
她止了动作,立在原地。
想偷偷听听看,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次你们班数学物理化学三科又是陆城第一吧?”
“是啊,几乎都是满分。”
“这男生,要是肯稍微花点时间把语文和英语提上去就好了,清北都有希望。”
李俊才是唯一男老师,笑声很好辨认,有点憨,“哈哈,陆城只要乖乖来上学就好啦。孩子嘛,不要要求太多。”
似乎是想结束这个话题。
但失败了。
“可不是,要是他真对自己有要求,估计早去搞竞赛了。拿保送名额多好,不行还有降分政策呢。”
“哎哟,你不知道吗,高一的时候就叫他爸妈来过了,让人转进竞赛班,人爹妈说他们不管,随便孩子自己高兴就行。”
“为什么啊?怎么还有这种爸妈啊?这群小孩每天想着玩,怎么可能愿意努力啦。啧啧。”
“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扛不住高强度课业的,万一……呢,对吧。“
“啊?怪不得呢……”
门外,林岁岁愣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吗?
怪不得,他经常睡不醒,脸色惨白。他无视校规、从来不出操,也不跑八百米,人躲得没影。在乒乓球室那天,是因为心脏不舒服,才晃了一下身子吗?
怪不得前些天,他气喘得异常,吃火锅时,也没喝酒。
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倏忽间。
林岁岁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或许,陆城对她的那些好意、照顾,是出于同病相怜吗?因为他们俩都不健康,所以才让她的存在、显得不一般?
细细想来。
陆城确实是捡到助听器之后,才没有继续排斥她。
可是这算什么?
林岁岁心绪烦乱,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会觉得心疼。
她喜欢的男孩,那么辛苦、那么辛苦,但什么都没有说过。
毕竟,谁愿意将自己的伤痛,剖析给旁人参观呢。
如果这世上真的能有感同身受,如果真的有。
林岁岁想。
陆城应该是可以懂她的人。
她痴想妄想,想要去抱抱他。
……
办公室里,闲聊还在继续。
“那小男孩是蛮可怜的,家里这么有钱……不过也是,没什么追求了,怪不得天天游戏人间呢。”
“我昨天还看到他帮一个高一的小姑娘走在一起,不是以前那个艺术生了嘛,大概又换女朋友了。”
“哦哟,潇洒啊。”
“……”
这下,林岁岁终于可以确定。
无论诱因是什么。
此刻,她真的在痛。
为陆城。
也为自己无法见光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