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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驾崩了——”
伴随着太监尖锐的喊声,守在寝殿外的大臣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人人脸上都是一副哀痛欲绝的神情,更有几位老臣早已伏地大哭起来,老泪纵横道:“陛下,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听闻哭声,旁边的人也不禁暗自垂泪。
陛下,不,现在应该说是先帝了,先帝在位不过十余年,只留下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太子和一个三岁的幼女。虽然本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少帝继位的事情,可由于先帝死于急症发作,从发病到驾崩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甚至都还来不及安排好后事!
一片哀戚中,有人绝望地想,先帝在位时,那位就已经是朝中说一不二的权臣了,如今先帝撒手人寰,那他岂不是要一手遮天?
果然,一炷香后,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为首之人是位模样俊俏的少年,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玉白蟒袍,一条镶金玉带勾勒出窄窄的腰身,双眸中还泛着红血丝,一看就是刚哭过。
看到门外台阶下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少年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稚嫩的脸庞上闪过一道茫然,似乎是瑟缩了一下。
如此动作,更是让在场忠于先帝的大臣们扼腕叹息——
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啊!
能跪在这里的臣子,哪怕没有资格进入房间,也个个都是人精。看到新帝如此表现,怎么能够不失望?
更何况……
“陛下。”
一只葱白修长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少年背后,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众臣的面前。
“先生……”
一位身穿黑色官袍的青年站在少年身后半步的位置,他生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和苍白如雪的脸庞,男生女相,长得很是秀气。
然而,但凡他眼神扫到之处,殿外的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像是没看到少年投来的求救眼神,他淡淡地对众人道:“先帝驾崩,太子殿下即位,各位,还不来拜见新帝?”
这位被少年称之为先生的青年,正是先帝在位时最受重用的吏部兼工部尚书,林冬卿。
年仅二十七岁便官至六部尚书,在景朝开国以来,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但偏偏青年有这个实力,上位后不仅牢牢地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还以雷霆之势处理了一批反对者,狠辣手段让所有人胆寒。
听到他的话,众大臣面面相觑。
拜见肯定是要拜见的,可能让他们三跪九叩的人只有皇帝,林冬卿一个当臣子的就这么站在陛下身后,他们到底是拜还是不拜?
但就算有人内心不忿,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宜和林冬卿发难,因为林冬卿可是除了陛下外唯一在先帝驾崩时作陪的人,也是唯一被曾经的太子,如今的陛下用“先生”一词称呼的对象。
很快,就有和林冬卿较好的大臣率先跪倒在地。
有了这个开头,原本不情愿的几名老臣也只能咬紧牙关,和其他人一起跪在了地上,向着面前的新帝行礼,山呼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海啸般的呼声中,身穿玉白蟒袍的少年却敏锐地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微不可查的咳嗽声。
他立刻抛下那些大臣,扭头关切地问道:“先生,您的身体没事吧?父皇他就是因为操劳过度,才会……您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先不提跪在下面的大臣们怎么想,黑袍青年垂下掩在唇前的手,定定地看了少年几秒,苍白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多谢陛下关心,”他轻声道,“臣不碍事。”
说罢,他收回目光,大步走到了众臣前,长袖一甩,朗声朝面前的新帝行了一个大礼:
“臣林冬卿,见过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林冬卿的这番举动大大安抚了朝臣们的心。
虽然他很快就被一脸惶恐的小皇帝扶了起来,但当着他们的面好一阵嘘寒问暖,但至少林冬卿暂时向朝臣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明面上,他会尊太子为新帝,并尽心尽力地辅佐这位不久前才满十三周岁、连馆阁体都还写得歪歪扭扭的小皇帝。
至于暗地里,那就没人知道林冬卿还怀着怎样的心思了。
在林冬卿的安排下,新帝即位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疏漏,不过几日的功夫,大臣们就接受了皇座上的那位穿着小号黄袍的小皇帝。而其中男人展现的对于朝堂上下的控制力、缜密周到的心思,更是让很多大臣暗暗惊心。
追随者们喜闻乐见,毕竟林冬卿越是位高权重,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死忠于先帝的臣子们则忧心忡忡,因为这意味着将来小皇帝若是想要从林冬卿那儿夺回自己的权柄甚至压制对方,要付出的代价可以说是无法预计的。
而此时,被所有人惦记的林冬卿,却正躺在家中的软榻上,裹着一身厚重的白狐裘披风,眼神涣散地盯着床榻边熊熊燃烧的炭炉。
没错,他就是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的林小冬。
他的仙名是林冬卿,但由于下界获大功德飞升天庭的王侯将相诸多,而工部尚书又称冬卿,为了避免撞名,在去总部打工后,他就干脆给自己换了个平易近人的名字。
尽管很多人在听闻他改名林小冬的消息后都露出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但林小冬本人却十分满意。
听听,小冬多可爱啊!
结果没想到,在这情劫的最后一世,他不仅换回了原名,甚至还真的当上了工部尚书。
“咳咳咳……”
正想着从前的事情,林小冬就感觉自己的喉咙深处传来一阵痒意,他躬着身体,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呼吸。
先帝刚即位时,国内并不太平,林冬卿早年曾随军到北疆作战,因为天气严寒,所以落下了病根。这才刚立冬,林小冬在家就不得不披上厚厚的狐裘,暖壶炭炉不离手。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仿佛有刺骨的冷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钻进膝盖的骨缝中,像是刀剜一样生疼。
要是零柒还在就好了,他叹息着想。
是的,在林小冬想起自己身为仙君的记忆后,系统零柒也被总部回收了。
它甚至都来不及和林小冬告个别。
不过林小冬倒也并不伤心,因为身为一个打工统,零柒将来工作的日子还长着;倒是他,如果这个世界无法解除心结的话,可能就要彻底魂散道消了。
至于林小冬的心结……
不用说,自然就是顾熙了。
之前他在先帝的寝殿已经试探过了,那傻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封印了记忆,或许是因为被自己情劫影响的缘故?
林小冬拿着铁钳,随手拨了拨炉中烧红的炭火,漫不经心地想,看来一时半会儿自己是等不到解释了。
没有了系统,自然也不会有人给他提供什么背景资料。但恢复记忆的林小冬有办法从法则中窥见这个世界的脉络,所以倒也不怎么慌张。
只是那混蛋今年才十三岁……难不成,这最后一劫是让他玩养/成?看得到吃不到?
林小冬恶劣地揣测着法则的意图。
但对于顾熙的失忆,他倒没有太多怨怼的情绪产生。
先不提这么多世界下来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光是看这几世男人对他的感情,林小冬就知道,自己到底没有信错人。
上个世界他说自己要个解释,只不过是想亲口听顾熙说一遍来龙去脉而已。林小冬自己根据种种细节都能猜测出来,如果不是各种意外堆砌,顾熙是决计不可能抛下失忆的自己独自离开的。
但是……
白白遭了这么多罪折腾了几个世界,果然还是很不爽啊,他郁郁地想。
林小冬心情不好,眉宇间自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阴鸷,这让他本就沉郁的气质显得更加生人莫近了。就连来传旨的宫中太监也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低声道:“林大人,宫中刚送来一批银丝碳。”
软榻上长发披散、神情怠倦慵懒的青年闻言掀起眼皮,终于稍稍坐直了身体。
虽是宫中传旨,但他连软榻都没下,面前的传旨太监也垂着眼眸,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吏部尚书大不敬的行为。
“好好的,陛下为何突然给林府赏赐?”林小冬挑眉问道。
太监:“因为今日陛下学了《论语》子贡篇,看到殿内银丝碳有感而发,想到了林大人您曾在北疆苦寒之地呆过,便当场修书一封,命小的连带着银丝碳一起送到府上。”
“是吗,”林小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大气不敢出的太监,意有所指道,“陛下有心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外部进贡的银丝碳好像只有不到二十余斤吧?”
“是,是的。”
黑发青年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让偷偷观察他的太监有些捉摸不定——明明收到陛下如此隆重的赏赐,林大人看上去,却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替我谢过陛下。”
但林小冬当然不会和他解释,只是重新躺回了软榻上,漆黑的双眸注视着眼前的炭火炉,瞳仁中倒映着一点橙红色的明亮光芒,像是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太监见此,也只能告辞退下,准备回宫中禀报小皇帝了。
林小冬不用脑子都能想到,很快这件事就会传开,到时候那些先帝的死忠党们肯定又要悲愤不已痛哭流涕了,到时候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在小皇帝面前灌输一堆乱七八糟的思想,比如让他警惕自己,积攒力量夺回权势云云。
林小冬对于这些言论丝毫不在意。
那帮老臣大概都是老眼昏花了,先不提顾熙就算失去记忆也不可能变成什么软萌小绵羊,就算小皇帝真的是个傻白甜,林小冬也对什么狗屁九五之尊位置没有丝毫兴趣。
这辈子,他注定就是个劳碌命病痨鬼,法则早就告诉他了。
林小冬接过侍女温好的药酒,漫不经心地想着,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冰冷僵硬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尽管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酒精还会进一步掏空他的身体,但比起时时刻刻生活在冰窟里的感觉,林小冬还是选择短命鬼的快活活法。
因为药酒,黑发青年的额头渗出了淡淡的薄汗,苍白的脸颊上也浮现出一层微红的绯色,纤长的睫羽掩去了眼底的漠然算计,秀丽的面容看得房间内的侍女好一阵小鹿乱跳。
青年脱去狐裘,靠在软榻上,闭上双眸,任由身后的侍女给自己揉肩,缓解身体酸痛的感觉。
距离先帝即位平息动乱才不过四五年功夫,他想,如今皇位又发生更替,再闹出什么矛盾的话,自己也会很头疼的。
光是这两天,就有不下三拨人来和他哭穷了。
简直笑话。
他冷笑着想,他是吏部兼工部尚书,要银子的话,那群人为什么不去找户部?
恢复记忆后的林小冬比起从前,举手抬足间少了些许活泼朝气,却多了几分轻慢从容、游刃有余的感觉,这是漫长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神仙,自然不同于凡人。
但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林冬卿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又一罪证了。
林小冬也满足他们。在银丝碳送到林府的第二天,他干脆利落地换掉了御书房的人和太傅,等小皇帝第二天去上课时,就发现原本给自己上课的老师们全都不见踪影,《论语》也被换成了各种治国策。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满,装出一副天真疑惑的样子问道:“太傅他们呢?”
“陛下,今后由臣来为您上课。”但那个中年人却像是浑若未闻一样,丝毫没有解释的意图,只是垂头低声禀报着,“林大人说了,您天资聪颖,八岁时便可将《论语》倒背如流,太傅却对此浑然未觉,依然教授您重复的知识,实乃为师之道失格,所以派臣来教导您。”
可太傅是先帝的死忠,也是先帝留给儿子的臣子,林冬卿这么说换就换,分明是在打皇室的脸!
小皇帝保持着笑容,但毕竟他年纪尚小,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几乎要发白。在被中年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后,才像是泄力一般猛地松开了。
“先生真是考虑周到,”他强笑道,“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中年人道:“林大人还说,多谢陛下送来的银丝碳,有了它们,他屋檐下的雏燕也能撑过冬天了。”
此雏燕非彼雏燕,联想到目前小皇帝的处境,林冬卿这番话不可谓不诛心。
小皇帝差点儿气个倒仰。
什么意思,明明是自己赏赐的银丝碳,希望他能明白君臣之分,结果却变成了林小冬用来敲打他的由头,是想说没有他的庇护自己就当不稳这个皇帝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咬着牙忍下这口气,并在内心发誓,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干掉这个姓林的家伙!
到时候,他定要把自己今日受到的全部耻辱一并奉还!
当晚,在府上听到新太傅汇报的林小冬:呵。
他冷漠地想,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想着学人玩弄权势培养势力?
趁早洗洗睡吧。
不过让林小冬很欣慰的是,小皇帝的“进取心”很强烈,这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
待小皇帝羽翼丰满,他就功成身退,自荐枕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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